第38章 风雷大战

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只觉得一只滚烫的大手在他胸前推了一把，待到他稳定了心神，却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一块大石头底下。

一点星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向着星光走去，留给他的是一个宽阔的洞口，以及洞口外半个天空的星星。

不敢看透这茫茫夜色，也不敢点亮周身的莹莹蓝光，他只能等，等着最好的朋友喊他出来，等着忘记一切，等着彼此娶媳妇的日子，等着各自儿孙满堂。

可是陈风依旧站在原地，在星光下点亮周身莹莹的蓝光。他不知道跟在屁股后面的人到底是谁，但是能够感觉得到，或许下一秒钟，他就会跌落在自己的身旁。

果然是的，一个上中等身材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黑夜中，周身散发着闪电一样青白的光芒，一张国字脸配着两道浓眉，在这光芒下异常的刚强。

“胆子不小啊，知道我要抓你，还敢扰乱时空。”

“在我打开的时空里面，你也打不过我吧？”

“可能吧。”

“那你还敢追着我跑！”

“不追着你跑，怎么能看清楚你的法力呀？不看清你的法力，怎么能有把握把它弄到我身上？何况，你的法力只怕没有你说的那么强吧？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抓住你的尾巴？把法力给我，我饶你不死！”

“在海里我的水龙没把你轰死，但那伤也没这么容易痊愈吧？”

“这沙漠里没有水，没有金属，你想怎么赢我？靠打雷吗？”

“这里没有水没有云，你的雷也没那么强吧？就凭你手里的烧火棍能掀起多强的闪电？”

站在山洞的入口，洪亮看到两个光点在茫茫夜色中对峙，就像是两颗落在荒漠中的星星，相互辉映。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有一丝期许，或许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吓人，也许那个人并不想把他们怎么样，也许陈风可以轻松的把他吓跑。

可是当无数道闪电蜘蛛网一样的在广漠中铺展开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不应该扰乱时间的脉络。他想要救活别人，如今却把最好的朋友卷入了危险。

他只能等，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个光球在沙漠中穿行，数不尽的闪电击穿了夜空，发出刺耳的轰鸣。

闪电消失了，只留下一阵逐渐远去的隆隆声。蓝色的光球坠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只受伤的萤火虫，虚弱的趴在漫无边际的夜幕之下。青白的光点子弹一样向着萤火虫射了下来，一切就要结束了。

就在他几乎要跳起身的瞬间，狂风卷积着沙尘平地而起，转瞬之中，沙尘变成了砂石，砂石变成了飞石。

恐怖的沙暴弥漫了整片大地，藏青色的天空携带着它宝贵的星星逃向了看不见的远方。微弱的闪光在尘埃中嘶鸣，鬼哭神嚎得风声中涌出阵阵雷声……

风停了，雷也停了。

沙漠在死寂的空气中缓慢的落向大地，是一阵石块的暴雨。暴雨渐渐变成了薄雾，干燥的让人无法呼吸。

他依旧什么都看不见，没有星光，没有山丘，也没有那莹莹的光点。忍不住，洪亮睁开了风神的眼睛，却看到一个衣衫破烂满身伤痕的男人突然转过脸远远地看着他，凶狠的双眼就像是准备享用猎物的狮子，而在它跟前，躺着浑身烧焦的猎物，喘息着等待被吞食的命运。

那一刻，洪亮应该真的是疯了。

冲下来，犹如一支弓箭直直的扎向雷神。却在将要刺穿他胸口的瞬间，被雷神一巴掌拍在地上，像是乒乓球高手轻松地拦截了橙色的小球。

站起来，倒下！再站起来，再倒下！就在雷神的脚下，洪亮已经数不清楚到底摔了多少跟头，却始终不能伤到他分毫。面前的男人满身伤痕，可仍旧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不甘心，却只能一边挣扎着再站起来，一边委屈的落泪。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洪亮也已经没有了力气。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并没有出现死亡，只是觉得他应该站起来，应该去揍那混蛋一顿，哪怕是一拳也好。

他成功了，雷神想要再次把他摔倒，却被洪亮紧紧地抱住了腰身，接着猛地一挺身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一阵剧痛，雷神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牛一样强壮的大汉竟然会动嘴咬他的耳朵。

一股血腥气沿着嘴角淌了下来，他不知道这血是属于自己还是属于雷神，他不敢放开，也不想放开。随便对方如何在自己身上放雷，也不管他在自己身上捶了多少拳，他就是不放开，为了自己，也为了刚刚睁开眼睛的陈风。

身体的重量突然消失，洪亮感觉自己的生命与雷神纠缠在了一起，迷雾一样的沙尘也在眼前变成了混沌。

时间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死的陈风在这时间的夹缝里焕发出了应有的威力。他紧紧抓着他们的肩膀，把每一条与他们有关的时间线全部捆在两个人身上。银色的指环依旧冰冷彻骨，透骨的寒气几乎把三人凝固。

雷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发疯一样的释放闪电。闪电随着陈风的目光在混沌中飞舞，越积越多。雷电早已粉碎了洪亮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从上到下没有一块不在滴血，但他还是紧紧地抱着雷神，嘴里死死地咬着他的耳朵。

蓝光闪耀，银色的戒指幻化成时间的泡沫将三个人笼罩其中，混沌中飞舞的闪电猛然砸了下来……再也感觉不到身体，也感觉不到重量。没有马洪亮，没有雷神，也没有陈风……

睁开眼睛的时候，洪亮正躺在一块清冷的石床上，明亮的阳光在树叶的摇曳下斑驳。他一眼便认出了这间石屋，还有这块见证了他生死的青石。

他觉得口渴，活动着眼睛想要看看这里还有什么人。可是回应他的只有窗外鸟的叫声，还有微风下沙沙的树叶的声响。

这身体就像是一堆用水搅在一起的沙子，轻轻地一点触碰都可能把他捅一个窟窿。试着抬抬手，钻心的疼。试着扭扭头，脖子仿佛要从肩膀上撕裂下来。疼的皱皱眉，眉头牵扯着整张脸，几乎束缚不住嵌在里面的两个眼珠子。

他终究还是动了，拼了命把自己从石床上揭下来，回过头看见床上留下一层黑红的血痂。

半寸半寸的挪步，只为到达另一间近在咫尺的石屋。他知道，陈风就躺在那里，和他一样，身上的流下的血浸染了整张石床。

当他看到陈风的脸，他哭了，嚎啕大哭。

那张胖胖的脸上没有了半点完整的皮肤，只有一块块挂在肉上的死皮，活生生的揭了下来。整个身体就像是用碎布头缝起来的布娃娃，破败污浊。从头到脚浮肿的像是吹满气的气球，一滴一滴冒着淡黄色的水。

其实他的情况比陈风一点也不乐观，眉毛、胡子、头发，因为皮肤都已经脱落，全身的毛发也一根都没有剩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句话想来是一点都不错的。

他知道陈风是不会死的，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一个月多月前那个满身肉块的胖小子了，他是风神，这点伤一定不会要了他的命。

撕裂的脸颊上露出了一点微笑，眼泪流过的地方是一道锥心的刺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或许这最后一点气力耗尽之后，自己便会永远的离开。没有了晨姮帮他保留时间，陈风也不能再唤醒他了吧。

“别担心，他没事。”是晨姮的声音，原来她一直呆在屋外，站在阳光里，不愿去打扰他们。

“又是你救了我们。”

“不是我，是他带你来的。”她叹了一口气，言语随着呼吸叹了出来。“毕竟这是他的峡谷。”

“人没了皮，会死吧？”

“这点伤就想死？”

晨姮没有骗他，几乎是眼睛可以看得见的速度，洪亮身上的血就全部结了痂，待到下一个黄昏来临的时候，血痂脱落下去，一层健康细嫩的皮肤便覆盖了全身，一种说不出的充盈的感觉在身体中荡漾。每一口呼吸似乎都可以足够使用一生，每一个感官也变得更加灵敏。他好像能够看清楚蝴蝶翅膀的鳞片，也能听见云在天空走过的声音。

在另一间石屋里，陈风依旧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但是身上的浮肿褪了下去，身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他伤的这么重。”

“如果他的法力完全苏醒，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他还没完全苏醒？”

“在海里那一次我就发现了，他只能用风和水，石头、沙子他根本用不了。要不然至少也能和原来的雷神打平手。”

晨姮一直不敢用眼睛去看躺在青石板上的陈风，微微叹了一口气，盯着傻小子右手上的戒指愣神。

“没人帮得了他，只能靠他自己。”

“原来的雷神是什么意思？”

“雷神的法力都在你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明白，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吧。”她转身要离开石屋，却又突然停下。略略地侧了侧头算是对着洪亮：“外面有点吃的，别告诉他我来过。”

那一夜他没有合眼，盘腿坐在阴凉的地上，任薄薄的水汽浸润自己的屁股。石板上的陈风就像是一堆被油炸过的猪肉，紧紧地包裹着一层脆皮，轻轻一摁就能把他掰成两段。

午夜的时候那脆皮裂开了，他能听到断裂的声音。一条一条的裂缝，就像是小鸡从里面啄开了蛋壳。蛋壳碎了，一块一块从鸡蛋上掉下来。蛋壳下面是一块鲜嫩的肉，光滑，细腻。

看着蓝光在木乃伊一样的身体上重新闪耀，洪亮终于又抑制不住地哭了，咧着大嘴，无声地哭了，直到哭嚎堵塞了呼吸，他才猛地放开了声音。那一声牛一样的喊叫在峡谷中回荡了很久。

“我怎么没带个手机呀！”看着即将苏醒的陈风，洪亮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值得纪念的一刻。可是今天注定有一个遗憾，这一刻只有一次，也只能看到一次。

这一夜，天边挂着一弯细细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