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读书人的脊梁

朱元璋见黄志成离去后，陈明遇依然不慌不忙地处理募兵之事，丝毫未受先前之事的影响，心中不禁暗暗点头。当他缓步走到案前时，恰好听到有个兵士劝说陈明遇去解释，陈明遇随口应了几句，又自顾自地誊写名单。朱元璋见状，对陈明遇更加欣赏，也低声道：“这位大人，刚才那位大人的来头好像不小，你不去分辩分辩吗？”陈明遇头也没抬，语气淡定地道：“有什么好分辩的，陈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何况史大人雅量汪涵，会明白陈某的苦心！”朱元璋闻言，笑道：“话是这样说，但咱听说自古官官相护，听说那人是史大人的得意门生，若是史大人信了他的话，那大人的一番苦心不就白费了？”陈明遇一边誊写，一边淡定地道：“你要慎言，在陈某面前这样说不打紧，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你可是要挨板子的。”“其实纵使史大人信了黄志成的话也不要紧，我本就不是为做官而来，待临沂解围后，陈某回江阴便了。”朱元璋见他运笔如飞，神情淡定，不似作伪，便又试探道：“大人倒是心宽，但东林党势大，你现今得罪了黄志成，到时要回江阴怕也未能够。”“依咱的意思，你不妨去向黄志成认个错，将此事揭过，岂不是皆大欢喜？”朱元璋此言一出，立时就见到几个兵士和一些百姓投来不善的目光，心中微微一惊。他吃惊倒不是怕那些人，只是没想到陈明遇这快就得到了兵士和百姓的拥戴，不由又看向对方。陈明遇愣了愣，停下手中的笔，缓缓抬头看向朱元璋，打量了他一番，才开口道：“恕陈某眼拙，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朱元璋此刻是一身常服，想到对方只是个小吏，应也不认识他，微微一笑后，朗声道：“咱也就是个普通的百姓，并非什么大人。”陈明遇闻言，又打量了朱元璋一眼，随即摇头道：“陈某看阁下仪表堂堂，应是有大才之人，现今天下大乱，为何不为国分忧，反而龟缩于此？”朱元璋哈哈一笑，道：“大人这话就让咱有些听不懂了，你不也是有才之人，既不肯做官，为何又劝咱呢？”陈明遇叹息道：“陈某并非不愿为朝廷效力，只是出身贫寒，性子又有些怪异，不合于群，故只能尽些绵力。”“但陈某听阁下之言，应是深谙为官之道的人，胸中又有才学，故才相劝。”朱元璋摇头道：“咱也做不了官，要知咱生性好杀，见到那些个贪官，就想将他们剥皮抽筋......”陈明遇听了朱元璋的讲述，不禁摇头道：“哎，当今朝政......”他话才出口，又急忙闭嘴，并紧张地看向四周。“王大人！”当陈明遇无意间瞥见朱元璋身后的王守林时，失声惊呼道。原来陈明遇虽是微末小吏，却因奉命镇守岱宗门，结识了巡查城防的王守林。王守林见状，微微拱手道：“陈大人好气魄，王某受教了！”陈明遇虽生性耿直，不喜迎奉，为人却十分聪慧。他见王守林跟在朱元璋身后，此刻对他又如此客气，随即想到先前曾有人说圣驾在临沂，心中立时明白过来。“臣......”陈明遇刚要向朱元璋行礼，却又停了下来，随即扫视了众人一眼，改口道：“承蒙夸奖，陈某愧不敢当！”朱元璋见到陈明遇的神情，便知对方已识破他的身份。他略一犹豫，随即开口道：“咱看你不是愧不敢当，而是当之无愧！”他说罢，又朝四周的百姓喊道：“你们说是不是？”“是的，陈大人当之无愧！”“说得对，这城里除了陈大人，就再没一个人是真为俺们老百姓着想的了。”“不是说陛下在城里吗，这事就该让陛下也来看看。”“你想什么呢，还陛下，陛下会被叛军困在城里。”“别瞎说，俺可是听说了，陛下是真龙天子......”“是啊，俺也听说了，陛下在京城杀了不少贪官，还给俺们老百姓分了不少地......”“要是俺们能分到田就好了......”“听说陛下本也想分地，只是山东战乱未平......”“俺要报名，反正有钱拿，先打退狗日的叛军，到时说不定就有地了......”......在一些锦衣卫的推波助澜下，百姓的热情立时被点燃了，只是陈明遇却一脸拘谨地看着朱元璋。朱元璋见状，又大笑道：“你们说，像陈大人这样的好官该不该当大官？”“应该，俺看陈大人就该做巡抚！”“老子看就没有比陈大人更好的官！”“对对，那个什么狗屁黄志成......”......“好，既然你们都觉得陈大人该当大官，咱就封陈大人为山东......临沂城守，全权负责守城事宜，你们说好不好？”朱元璋见陈明遇为人耿直，又能为民着想，本想顺势封他山东巡抚，安抚百姓。随即想到山东未稳，应以军官为主，同时又想到国子监祭酒一职尚无合适人选，而陈明遇既不合群，又有一颗报国之心，或可一试，便临时改了口。只是他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皆一脸惊诧地望向他。“陛下圣明！”这时，人群中的一个锦衣卫率先跪下高呼，同时暗中留意周围的人。“陛下圣明！”......随着第一个人跪下，其他人也纷纷下跪高呼。“陛下，臣......”“陈卿，你这官是百姓封的，你可不要辜负了他们！”朱元璋亲手扶起有些哽咽的陈明遇，一脸凝重地道。陈明遇闻言，恭敬地道：“陛下放心，臣只要一丝尚存，就绝不会让一个叛军进城。”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好，咱相信咱的眼光，你尽管放手去做，其他的事，你勿需担心。”他说罢，又示意众人起身，并与身旁的百姓闲聊了一阵，才缓缓离开。在朱元璋走出老远，还隐约听到百姓议论道：“陛下都没走，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对，难道俺们的命比陛下还金贵......”“拼了，只要杀他几个叛军，老子的儿子也能过上好日子......”......这时，一个锦衣卫从远处跑来，在王守林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守林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离去后，又对朱元璋道：“陛下，那黄志成本是镇守望淮门，今日路大人传达了陛下的募兵命令后，他因大部分百姓都到岱宗门来报名，募兵不顺利，便借机来闹事。”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那他现在何处？”王守林道：“听说他已经去指挥所找史大人了。”朱元璋想到现在大敌当前，黄志成不去守城，反而为这点事去告状，眼中闪过一缕杀机，随即沉声道：“走，咱们去看看！”王守林躬身应下后，又吩咐人回去调遣虎贲死士，才带着朱元璋朝指挥所赶去。朱元璋因想看史可法如何处理此事，便没有让兵士通报，而是径直走了进去。“老师，学生好意去劝说，没想到陈明遇不仅不听，还殴打学生，您看......”朱元璋尚未到内堂，就听到陈明遇在告刁状，心中立时大怒，眼中的杀意也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