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迷乱的局势

三月初，百官如同往常一般来上朝，太阳还未升起，便早早聚集在贞观殿门外等待接受检查。

大臣们上朝之前是要过安检的，只不过这个时候都是人肉安检，对照一下身高身材以及长相等等，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携带武器。

虽然负责检查的千牛卫换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很多大臣们仍然感觉很不适应。

这些经过公主训练的千牛卫，检查起来完全一丝不苟，每天都会认真检查，好像巴不得要查出点事儿来一样。

但偏偏态度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不难为人，检查过后便放行。

让早已习惯了偶尔晚来一些糊弄的大臣们都感觉非常不适应，哪怕到现在，都隔三差五的有大臣因为迟到而被罚俸。

随着太阳升起，宫门打开，大臣们按照队形进入宫殿，找到自己的位置跪坐下来。

时间不长，侧面通道里面已经走出了两个人影。

跪坐在下面的大臣们一开始没有在意，不过很快就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模样。

通道里走出来的是张成鑫，他一只手轻轻托着天后的手腕，将她引导至珠帘后缓缓坐下。

直到她坐下之后，皇帝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

不少大臣们互相对视一眼，无声的询问彼此发生了何事，其他大臣也都摇摇头，一副不明白的模样。

张成鑫前跨一步，用尖锐的嗓音高声喊道：“上朝——”

他这么一喊，大臣们都没有反应，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一片安静。

武则天靠在椅背上，轻声问道：“众卿可有事奏？”

率先站出来的仍然是以命硬著称的狄仁杰，虽恭敬行礼，但语气却略微有些强硬：“敢问天后，为何陛下不来上朝？”

通道里面的李月辰听着也忍不住连连点头，心中暗暗赞叹，敢这么跟她说话而且还能活着的，还真没几个。

“哦……”

珠帘后的武则天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陛下因前些时日说错话愧疚难当，导致身体不适。近日都在反省修养，朝政，便由朕代劳吧！”

此话一出，朝臣大惊。

太后，一般都会自称“未亡人”，而“朕”这个称呼，是只有临朝称制的情况下才会使用的！

况且宫廷御医，大多也都出身世家，或者有各种各样的联系，如果皇帝真的身体不适，他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太后夺权，皇帝被软禁了！

不少大臣当即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狄仁杰。

前段时间，这家伙可是公开表面支持皇帝的，如今皇帝被软禁，恐怕是要被清算了吧？

想到这里，不少大臣们纷纷一脸可惜之色，难免有中兔死狐悲的感觉。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天后夺权，他们自己应该怎么办？

当初先帝的遗诏钦定军国大事有不决者，让天后和公主来处理的。

对于天后来说，这句话就是一把尚方宝剑，有着天然的合法性，因为这是先帝遗命。

皇帝如果不遵守，那就是不孝；臣子如果不遵守，那就是不忠！

现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搞政变之外，唯一能跟天后正面硬刚的也就只剩下太平公主一人了。

可太平公主是管军队的，平时几乎都不怎么上朝，现在这种情况，她会愿意管吗？

只有最前排的刘仁轨微微抬头，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侧通道。

恐怕现在大臣里面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太平公主此时就在那通道里面听着这边的事情呢。

此时此刻突然响起老早以前公主跟他说过的不要瞎掺和的话，心中也略微有些惊讶。

难道说，公主早在多年之前就知道事情会到今天这个地步？那这也太妖孽了吧？几乎已经是神仙了！

现在刘仁轨是真的怀疑李淳风应该教过公主一些窥探天机的道术了。

作为公主的师父，刘仁轨自然是跟着公主走的。

太后夺权无所谓，只要公主不动，他就不动。

但若是公主跟他说起兵要反，刘仁轨绝对没有二话！

……

临近午时，朝会结束，大臣们都一脸复杂的走出了大殿。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太后居然已经完成了夺权，软禁了皇帝，这等雷厉风行的手段，实在是令人感到一丝恐惧！

关键是在今天上朝之前，居然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难道说这是天后和公主联手的结果？

仔细想想还真的有可能，就算天后和公主要斗法，也可以先联手将皇帝踢出去，然后她们两个再慢慢斗。

但也不敢保证，说不定公主就是不参与呢？

毕竟公主重情义，一边是亲哥一边是亲妈，不管帮谁都不好受，说不定索性就保持着中立态度两步相帮呢？

大臣们一边思索着一边离开了皇宫，仔细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目前局势一点都不清晰，还需要好好观察一下才行。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现在皇帝怎么样了。

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将皇帝救出来，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到时候皇帝亲政，必然是万人之上！

……

飞香殿里，李显正拿着母亲写好的述圣记观看着。

母亲给了他一个任务，到时候他要负责将这篇述圣记写在石碑上，然后再让工匠刻出来。

李显的书法水平是相当不错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父母，这也是武则天让他来书丹的原因。

考虑到这是要给自己老爹写的，这段时间李显几乎每天都在抄写，争取想要让自己的书法水平能更加提升一些。

一边写一边感到开心，终于不用上朝了！

比起在朝堂上面对那些大臣的吵吵，还是安静地练字能让心情更舒服。

他虽然开心了，但旁边的韦莲儿就难受了。

她端着一杯茶走过来，轻轻放在旁边：“陛下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有心情练字？”

“这述圣记乃是要放在先帝乾陵的，自然要用心写。”李显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可难道此事就……”

“慎言！”李显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放下毛笔，抬起头道，“如今阿娘势大，我等若想活命，需要小心行事！”

说话的同时，李显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愧疚感。

母亲可是说过，如果让她发现这事儿是母子演出来的，真的会杀了韦莲儿。

所以现在只能瞒着她了。

然而在韦莲儿看来，李显这好像是因为连累了自己而感到愧疚，马上握住他的手安慰道：“陛下不必自责，莲儿已是皇后。无论将来如何，一定会陪着陛下的！”

李显点点头：“总之，如今你我二人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韦莲儿有些不解：“可天后怎会突然如此？负责包围陛下的千牛卫不是公主的人吗？难道……”

“月辰重感情，母子相斗，她最终只是选择了两不相帮。”李显叹了口气，用心疼的语气说道，“我自小与她一起长大，也不想难为她。”

“可现在除了公主，无人能帮助陛下了。”韦莲儿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局势就是这样，只要公主愿意帮忙，救出皇帝简直轻而易举，李月辰的战斗力没人怀疑。

尤其是公主本人如今还住在皇宫里面，负责保护皇室成员的千牛卫又都是她训练出来的，可以说，公主一个人就能轻而易举的控制天后。

只要她帮忙，就能让局势瞬间逆转！

“她已经帮过了。”李显叹了口，轻轻摇头道，“你认为如今你我还能活着是为何？若没有月辰帮忙，恐怕如今我们早已是一对阴间夫妻了。”

韦莲儿一惊：“是公主保陛下的？”

李显点点头：“月辰跟阿娘保证不参与皇室内斗，但条件是不能血亲相残！”

听到这句话，韦莲儿陷入了沉默之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至少短时间内想要让公主帮忙是不可能了。

看到妻子被忽悠住了。李显故意叹了口气，不敢让自己笑出来，急忙转过身去继续练字了。

……

晚上，一家人又坐在仁寿殿一起吃饭，除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之外，武则天甚至将所有的下人都赶出去了。

偌大的仁寿殿里面，只剩下了四个人。

李显正在跟母亲汇报着情况：“阿娘尽管放心，莲儿没有任何怀疑！”

“嗯！”武则天点了点头，扭过头看着最小的儿子，“四郎，此事你也必须保密，千万不能让外人知晓。”

“阿娘放心吧，”李旦点头保证，“近日倒是有不少人来找我，都被孩儿拒绝了呢。如今外人都知道孩儿胆小怕事，不会将希望放在我身上的！”

武则天摇摇头：“胆小怕事，意味着更好控制！我会以监视的名义多安排一些人去保护你，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一些。”

李旦皱着眉头，抬起头说道：“可如此一来，将来成器他们恐怕会暗中记恨阿娘……”

在他心中，母亲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想起奶奶就咬牙切齿。

“下一代的事情，便交给你们去处理吧。”武则天摇了摇头，“对为娘来说，只要你们几个平安，那便足够了……”

她对孙子们还真没什么感情，毕竟一年到头几乎都见不到几次，但自己的孩子不行，都是自己从小养大的，这份感情放不下。

“阿娘……”李旦有些心疼。

“好了，说正事！”武则天摆摆手，阻止了他的话，转而说道，“如今我以太后身份强制临朝，肯定会有不少人动心思。外面先不说，至少长安和东都不能乱……辰儿，我打算让刘仁轨去镇守长安，你认为如何？”

“可以！”李月辰点点头，“师父肯定靠得住！”

“另外，朝堂上，也要做出一副你示弱的模样，户部侍郎的位置先空出来吧，以后安心经营军队。”武则天说道，“接替你的人选，有何想法？”

李月辰想了想：“阿姊去吧……”

说到这里，又马上解释道，“上次阿娘说了，只要阿姊答应要求，便能拿她们当亲女儿看待，至少阿娘也该做出些表率不是？”

武则天低头想了想，随后轻轻点点头：“既然辰儿如此说了，那就听你的！”

……

一家人吃过晚饭之后，一直聊到了深夜，才起身离开。

这里的秘密不怕泄露出去，如今高延福那边基本上已经将宫中所有太监宫女的底都摸透了。

他们谁给谁办事基本上都很清楚了，这边的事情绝对不会通过下人被泄露出去。

几天后的朝会上，大臣们盯着站在最前面的太平公主，心中好奇的思考着，今天公主突然来上朝了，想必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朝会开始之后，汇报了一些事情各地的事情之后，天后便下达了命令。

太平公主身兼多职，太过繁忙，所以让出户部侍郎的职位，由宣城公主接替！

同样的职位，同样是女子，但这次几乎没有朝臣表示反对。

毕竟接替的仍然是个公主，也是先帝的血脉，既然先例已经开了，就不是那么容易止的住的。

比起这个，他们更关心的是这件事情本身。

太平公主突然被剥夺职位，难道是天后打算对公主动手了？

正想着呢，就听天后继续命令刘仁轨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镇守西京长安。

大臣们纷纷向他看了过来。

刘仁轨是公主一派，如今明面上升官，但实际上明显也要将他踢出东都，让他滚去长安……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削公主的势力了……这公主能忍？

听到命令，刘仁轨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抬头看向李月辰。

见她微微点头，这才点头行礼，答应一声。

看到这一幕的大臣们纷纷有些不可思议，这什么情况？

公主居然忍了？

要知道太平公主手下军队战力强悍，又有刘仁轨的支持，可以说，现在她若是想要夺权，几乎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为何还要受制于天后呢？

可现在李月辰不动，就这么忍下来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齐声大喊666之后就差不多该退朝了。

直到走出大殿之后，很多大臣仍然是一脸懵逼的表情，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公主居然就这么忍下来了。

难道说有什么把柄被天后攥住了？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有一件事情，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接下来，恐怕要变天了！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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