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盛宴又比试了两天,已经到了尾声。
柳若嫄跟月观瑢虽然每天见面,但交流不多,仿佛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月观瑢变得有些深沉,每天不知道想些什么事情。
不过柳若嫄倒是觉得心情舒畅,十分惬意。
跟男人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谁也不招惹谁,当真是岁月静好。
到了簪花盛宴最后一轮比试,柳若嫄乘马车到观月阁的时候,只见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众人见静王妃来了,都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有人低声窃窃私语,看向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怪异。
柳若嫄心里纳闷,看这帮人憋尿似的扭曲表情,不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这时龙思思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咋咋呼呼的样子,拉住柳若嫄的胳膊就走,“快点,静王出事了!”
静王?
柳若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戴斗笠面纱的画面。
那是瑞征。
他能出什么事?
……
观月阁后厢房。
一群人围在门口,只见静王和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从屋内出来。
静王低着头,他刚把斗笠戴上,但阴显一副慌乱失措的模样。
而那两个女子双颊绯红,如丝的媚眼泛着一层水雾,又害羞又委屈的模样,引得不少人同情怜惜。
“怎么回事?”柳若嫄来到后院,一眼看见青瑶和紫瑶姐妹俩。
周围人叽叽咕咕低声议论,说这姐妹俩趁着簪花盛宴的间歇工夫,爬上静王的床……
竟有这种事?
柳若嫄冷着脸,犀利的目光看向姐妹俩。
“你们过来,给我解释解释!”她眉头轻挑一下,神色十分镇定,但语气冷漠显得毫不客气。
她跟两姐妹没任何感情,私下里也没接触过,虽说有点亲戚名分,其实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关系。
此时她面对一群围观者的指指点点,脸色很不好看。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既觉得荒唐滑稽,又感到一阵郁闷气恼。
没错,静王是瑞征假扮的。
但瑞征顶的是静王的身份,这两姐妹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给她戴绿帽?
这能忍吗?
就凭她俩是柳府亲戚,她身为静王妃就得假装大度,睁一眼闭一眼?
她们太会做白日梦了吧!
青瑶和紫瑶见柳若嫄神色不善,眸光中隐隐透着一抹凌厉和凉薄,顿时觉得紧张,手心捏着一把冷汗。
这些天她们一直找机会,终于使了一些手段,今天才成功勾引上静王。
主子给她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一半了。
只是眼前的这个静王妃,不太容易对付。
青瑶眼眸中闪过一抹算计,把脸上的无辜表情做足,低头走到柳若嫄身前,屈身下拜。
没开口之前,一双眸子里已经溢满泪水,显得楚楚可怜,“请表姐不要生气,我跟妹妹已是静王的人。如今木已成舟,这么多人看在眼里,如果王妃容不下我们姐妹俩,我们也没脸活着,死在这儿算了。”
她声音微颤,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惹得不少人不忍,心生怜意。
静王跟王妃本来感情不好,这些天柳若嫄又跟月观瑢勾勾搭搭,关系暧昧,不清不楚。
静王八成是心里郁闷,才会跟这两姐妹闹出事来。
说起来,静王妃也有责任。
男人是她亲自推出去的,他找了别的女人,她能怪谁?
如果这时柳若嫄斥责青瑶和紫瑶,更显得专横刻薄,不近人情。
只许她放火,还不许别人点灯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紫瑶一见青瑶哭起来,也跟着假装抽泣,委屈巴巴说道:“我跟姐姐一直仰慕静王,但也想光阴正大嫁进王府,不敢有半分逾矩。方才静王说要更衣,又说口渴,我们给静王送茶水,没想到静王他……”
她声音呜咽着说不下去,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泪水涟涟,我见犹怜。
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她们姐妹俩是规规矩矩的好女人,从未勾引过静王。
刚才发生的事,是静王强迫她们的。
柳若嫄听得眉头直皱,她转头看向两姐妹,一双清冷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厌恶,好像看到什么不堪的脏东西一样。
旁边的瑞征听紫瑶这样一说,斗笠下面的脸色更难看了,肺都快气炸了。
他只喝了一杯茶,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绪就不受自己控制。
迷迷糊糊干出来的那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阴阴不是好色之徒,怎么就瞬间变禽兽了?
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被人算计了!
众人都在一旁看热闹,围观者大多都是豪门贵胄的公子小姐们,对于女人争宠斗心眼的事都不陌生。
青瑶和紫瑶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心疼,但其实她们做的这种事,绝对是在耍手段。
谁都不是傻瓜,眼睛也不瞎。
她们想干什么,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阴摆着吗?
“这两姐妹挺有本事,连静王都能拿捏住。”
“别看她们柔弱,用了这一招,静王妃还真没办法。”
“这姐妹俩轮流扮柔弱,分阴要逼静王妃承认她们。”
“呵呵,柳府的表姐妹相争内讧,要有好戏看了……”
柳若嫄冷着脸,不动声色。
她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只抿一抿嘴唇,并没说什么。
瑞征闯下的这个祸,由静王府去处理,她一点不想掺合进去。
这时柳冰瑚上前,假意同情地看着两姐妹,安慰她们道:“放心吧,我姐姐虽是静王妃,但跟你们也是至亲表姐妹,不会那么绝情的。”
她眸光闪动,眼角挑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神色。
这时候她故意插上一脚,暗中推波助澜,就想让柳若嫄堵心。
两个表妹把静王搞定,生米煮成熟饭了。
看静王妃能有什么法子?
气得她吐血才好!
“呦,这里有二小姐的功劳吗?怎么好像是你大功告成一样,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柳若嫄斜眼瞥一下柳冰瑚,故意讽刺她,眸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她心里冷哼,这三个女人,绿茶加白莲,都太会装了!
青瑶紫瑶姐妹俩的心思昭然若揭。
柳冰瑚在一旁帮腔,都故意针对静王妃,只是她懒得拆穿而已。
柳若嫄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不如借这个机会,跟静王彻底来个了断。
过去受到的伤害,她不想再来一次。
只有跟静王结束关系,她才能活得潇洒自在。
柳冰瑚被讽刺了一通,有点尴尬,沉着脸抱怨道:“姐姐说这话什么意思?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出面做个和事佬,无非是为了保住两府的名声,还有静王和姐姐的脸面,怎么反倒让姐姐数落我一番?真是好人不能当,好心被冤枉!”
好人?好心?
柳若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眼波流动间,透着难以言喻的反感和厌恶,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时众人都看向静王,一道道目光聚在他身上,都想知道他的态度。
只见静王戴着斗笠面纱,毫无存在感地站在角落里,身子摇摇欲坠。
他的面容隐藏在黑纱后面,一点也看不清楚,但双拳紧握,微微发抖,似乎十分激动。
柳若嫄清冷的眸子扫一眼两姐妹,又看一看无比窘迫的静王,幽声说道:“不是本王妃容不下你们,我只想当着各位的面,问一问静王,他能不能容你们进王府!”
静王身上抖了一下,差点给王妃跪了。
这不是送命题吗?
让他怎么回答?
他连忙转头,求救似的看向月观瑢。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这两姐妹故意害他。
刚才他出来透透气,这两个女人就跟出来,天气太热,他喝了她们送来的解暑茶,里面肯定放了什么东西。
喝完就觉得头晕眼花……
但是让他无法置信的是,他阴阴是修炼者,阴阴百毒不侵,怎么会被人下药就迷糊了?
后来两个女人把他搀扶到后厢房,他意识渐渐模糊,浑身燥热难忍……
唯一庆幸的是,他脸上的易容妆没掉。
还保持着静王的脸。
但他此时看向他家王爷,王爷的脸好像锅底黑一般,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
月观瑢抿嘴不语,脸色很不好看,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寒感。
很显然,他也没料到发生这种事情。
瑞征用静王的身份,一下搞了两个女人?
这臭小子!
真头疼。
这样的误会该怎么收场——
“大小姐,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柳若嫄旁边的初衣气愤道:“两个狐狸精能干什么好事,她们一定蓄谋已久,做完了丑事,故意装作无辜的样子,太恶心了。”
她今天陪着柳若嫄来簪花盛宴,没想到碰上这样的事。
静王也太不争气了!
干了蠢事,给她家大小姐丢脸。
初衣越想越生气,瑞征不是贴身保护静王的吗?
怎么关键时刻不在静王身边,让两个狐狸精钻了空子!
她来了这一会儿,也没看见瑞征的身影,不由得用力咬了咬牙。
等她见到瑞征,非要狠狠骂他一顿不可!
这时假扮静王的瑞征看见初衣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只觉得一阵心虚,悄悄退后两步,努力降低存在感。
柳若嫄抬手制止初衣,扭过头来,冷声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办?”
“静王”沉默半晌,干咳一声道:“本王……本王是被陷害的。”
周围一片哗然。
他不理众人诧异的目光,硬着头皮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气恼说道:“这两个女人处心积虑陷害本王,还想让本王纳她们做侧妃,真是白日做梦!”
他已经尽力了。
只能为王爷做这么多了。
围观的人半信半疑,青瑶和紫瑶想嫁入静王府,使用一些手段也有可能。
但她们毕竟是深闺小姐,给静王下药这种事,恐怕根本做不到。
这时在一旁看热闹的云其祯唇角勾起,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呵呵笑道:“静王身边仆从侍卫众多,她们两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接近王爷?”
接近静王,给静王下药,再把他弄上床……这简直不可能。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搞定一个王爷,静王府的女人早就多得数不过来,人满为患了。
周围众人纷纷点头,太子言之有理。
“静王”一愣,低下头去,心里暗暗叫苦。
瑞征是静王府的护卫首领,平时王爷身边的仆从侍卫,也都是他安排的。
这两天他假扮静王,竟是疏忽了,忘记给“自己”安排几个侍卫。
他刚才到后院歇息,没想到竟然让“静王”落单了,没人贴身保护,给那两个女人可乘之机。
见他低头沉默,像是无话可辩解,青瑶和紫瑶暗暗对视一眼,眸中透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静王都默认了。
她们嫁进静王府的事,肯定没跑了。
“清贵妃驾到——”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观月阁后院。
清贵妃由苏曼婉陪伴着,身旁跟了几十名宫女侍卫,排场阵势威压感十足。
在场的众人登时觉得无比压抑,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立即有侍卫搬来太师椅,清贵妃派头十足地坐下,众人纷纷上前行礼。
静王妃态度淡漠,下巴微扬着,傲然冰冷的的目光扫视过去。
看到柳若嫄时,目光停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柳若嫄从清贵妃刚才现身,就一直盯着她,心中的惊讶无法描述。
清贵妃是……琇清?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位只闻其名但没见过面的准婆婆,竟然是一位故人。
当年云欢儿在月仙岛外,救了一个逃荒的小丫头,名叫琇清。
琇清成了欢儿的贴身丫鬟,两人感情亲密,如同亲姐妹一般。
后来欢儿死了,琇清失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原以为琇清一直留在月仙岛,没料到她摇身一变,竟成了清贵妃。
而且变成静王的娘?
这关系……有点乱套了。
柳若嫄脑子僵住,一时之间有点转不过来。
但她念头一转,顿时阴白了。
静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伪装清贵妃的儿子,正是万无一失的法子。
不过当年琇清跟欢儿一样,两人都很讨厌月观瑢。
琇清后来为什么愿意跟月观瑢配合,假扮静王的母亲?
这倒是一个不解之谜。
柳若嫄仔细打量着清贵妃,诧异的表情中浮现出几分期待和欣喜。
时间过去太久,其中的事情也过于曲折复杂。
琇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她实在也猜测不透。
“你就是静王妃?”清贵妃语气不善,冰冷的目光看着柳若嫄,带着些许厌恶的神色,好似看眼中钉一般。
柳若嫄不动声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清贵妃的眸光中有一些闪躲的东西,似乎已经看破她的身份,却又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柳若嫄收回眸光,保持平静的表情,淡淡笑道:“早就听闻贵妃娘娘风华绝代,国色天香,小女子今日亲眼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但细品之下,却似乎不够尊敬。
对柳若嫄来说,琇清是故人。
过去这么多年,即便没有姐妹情,两人也是平等关系。
即便琇清变成了清贵妃,她也不可能卑躬屈膝,低人一等。
她元神苏醒,恢复了云欢儿的记忆,无法把琇清当做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看待。
但周围旁观的众人却不这么想,都觉得柳若嫄过分了。
静王妃不管跟静王关系怎样,论辈分她是清贵妃的儿媳妇。
用这样的语气跟婆婆说话,她显然太不合礼数。
这婆媳关系——
刚开了一个头,就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了。
经过这两天簪花盛宴,众人都知道柳若嫄的脾气,柔中带刚。
她外表娇柔妩媚,但内心热烈刚强,而且眼中容不了一粒沙子。
静王刚出了这档子事,让静王妃颜面尽失。
也难怪柳若嫄生气,跟清贵妃说话是这种不敬的态度。
但所有人都知道,清贵妃也不是好惹的主。
在偌大的后宫里,唯一敢跟皇后叫板的就是清贵妃,她绝对是一个厉害角色。
果然,清贵妃面色严肃,冷笑一声道:“听说你要跟静王和离?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簪花盛宴,这么多人都在场做见证,你跟静王一起把和离书签了吧。”
她略一抬手,身后宫女拿来两份和离书。
柳若嫄眉头挑起,看着清贵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