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复仇（四十五，3k）

雾气包裹一切，脚下及膝深的黏腻泥土仿佛形成固体，裹住了他的双腿。普通人恐怕动弹不得，但对于来山德来说，只是略微难以行走而已。

他平静地迈动双腿。陆行泰坦所提供的额外出力让他轻松地趟过了这凝固的河流。

他还在想通讯中那隐带愤怒的声音——罗格·多恩很少如此显露自己的情绪，在他回归以前，来山德只能从历史中了解他。在他回归后，来山德会说，那些厚重书籍中对于罗格·多恩的描述都是正确的。

获胜，是战争的本质。

尽管这并不意味着必须要不择手段做出完全摒弃人性与道德之举，但牺牲是在所难免。如果有可能，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会在一支部队与胜利的面前做出正确的选择......但若是那只部队是四千名来自悔火军团的、搭载有重火力与雷云的精锐士兵，那就另当别论了。

雾气浓重，遮蔽视线，即便有着目镜的帮助，来山德也只能勉强看清三米以外的事物。他心中开始诞生出些许怀疑——正常的自然环境真的能生出如此浓厚的雾气吗？虽然银河中的确无奇不有，星球的环境各不相同，可是......

来山德必须承认，这颗星球的自然环境可以在他漫长的战斗生涯中取得一个很高的名次。

他警惕地缓步行走，让自己的每一步都落在了陆行泰坦的检测范围之内。如果落脚处的前方出现任何被检测到的陷阱，他都会立刻停止移动。

在他身后，是九十九名第一连的老兵。帝国之拳的第一连拥有一个荣耀的名字，他们可以是帝皇之盾。这是对他们的功绩与能力最好的诠释。

在过去，第一连有个传统，他们会在出击时会选择穿戴终结者动力甲，随后从正面进入战场，突袭敌人的阵地。

他们所选择的武器也与终结者动力甲相匹配，他们会携带动力锤、旋风导弹发射器或动力拳套。这两样东西，再加上他们的作战经验，让第一连成为打击敌人精锐的最好选择。

不过，在来山德成为连长后，这种传统消失了。他更希望寻求一种战术上的灵活性，而非穿着笨重的、防御力高的盔甲从正面进入战场，将所有敌人赶尽杀绝。

这么做的确能荣耀帝皇，但谁说荣耀帝皇只有一种方式？

至少来山德不喜欢这种，他从历史中取得了教训。终结者们的突袭的确能解决大多数问题，可也会带来许多新问题......比如最明显的一点，效率上的低下。

由于终结者的笨重，有很多次，后方的指挥部下达的命令都无法及时的被第一连执行。转移在没有载具的情况下成了非常艰难的行动策略，尤其是在战斗中。

但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了。陆行泰坦的防御能力不仅能与终结者动力甲相媲美，还能提供额外的出力与敏捷——这意味着第一连的老兵们能够再次重操旧业了，不仅如此，甚至还能用较为新鲜的方式重操旧业。

“连长兄弟。”有人在通讯频道里安静地低语。“事情不太对劲，我们已经接近那艘巡洋舰的坠落地点了......但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你提出了一个关键的论点，亚特伍德。来山德想。

是的，声音呢？

船只坠毁的现场不可能如此的安静。飞禽走兽会四散而逃，如同潮水一般从山林中涌出。火焰会熊熊燃烧，舰船上受损仪器与部位的后续连锁爆炸也会让火焰的燃烧更加迅勐。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来山德绝不相信四千名来自阿吉米多顿的钢铁士兵会在一瞬间被某种袭击全部杀死——就算他们真的倒霉到当场死亡百分之八十，雷云的驾驶员们呢？

不可能没有人提前登上雷云机甲，来山德在复仇号上那些遍及走廊的讯息面板上看见过许多名字，他们的名字因为自己主人的错误而出现在了那里。错误有许多种，比如因为在半夜偷偷熘到军械库登上机甲而被处罚的人......

闲暇时尚且无法忍受，何况是战时？

太安静了，安静到诡异，诡异到令人无法接受——来山德沉默着摇了摇头，给手中的爆弹枪更换了一下弹匣。从普通的弹匣，更换成了吉瓦多伦式的附魔弹匣。代表着冰霜之意的符文在其上缓慢地重复着亮起与熄灭的过程，宛若正在呼吸。

一股寒意从他接触爆弹枪的双手处传来，用这种方式，来山德让自己的头脑清晰了许多。他继续缓慢地行走，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前方传来，陆行泰坦立刻捕捉到了它的踪迹。分析工作即刻开始，与此同时，一声低沉的警告也在来山德的耳边响起。

】

“敌袭！”

内置纹阵的警告在同一时间于所有第一连的战士们耳中响起，预先摆好的境界阵型在第一时间发挥了作用。高超的战术素养让他们在短短的三秒钟之内就全员停止行走，并组成了火力阵线，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到来的袭击。

而在这个瞬间，来山德突兀地感到一阵极强烈、极不寻常的寒意。目镜上的各项读数依旧正常，热成像也没有显示任何活动的热源。他紧紧地盯着目镜右上角那一行行滑动的数据，在瞥到某个变化的数字后，来山德的表情骤然变得阴沉了下来。

生命监控：九十八。

少了一人——纹阵的声音在这个时刻再次响起，几乎与数字的变化是同一时间：“检测到亚空间能量活性上升！”

“保持阵型！”来山德怒吼起来。“警惕四周！准备开火！”

雾气依旧浓重，他的声音在其中鼓荡不休，却没有一丝一毫传出。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开始在这片雾气中低沉的笑了起来。

-------------------------------------

利瓦是在某种坚硬的拘束中醒来的。她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还感到头疼欲裂与有尖锐的耳鸣。一道讯息从天鹰式的神经连接中抵达她的意识。

正在治疗。

治疗......我受伤了吗？

比勒尔·利瓦试图活动双手，无果，她没有感到双手的存在——这个发现让她惊恐了一瞬间，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她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几分钟后，她感到眼部周围的某种压力好像轻松了一些。又过了几分钟，她终于能看见一些东西了。

目镜的夜视模式被启动，她开始透过目镜的夜视模式观察四周，在那灰蒙蒙的一片模湖景象中，女中士没有能够搞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而她的手也依然好好地存在，至少天鹰式的手部装甲完好无损。

透过神经连接，她询问纹阵。数十个问题被抛出，纹阵解答了其中几个。

第一，他们的确遭到了袭击，目前具体情况不明。

第二，亚空间能量活性正在不断上升。

第三，她的手没有问题——或许曾经有，但现在正在一点点地变成‘没有’。

第四，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连队内的生命监控数量正在快速减少。

“帝皇啊......”女中士在心中默念。“请你保佑他们平安无事。”

她的祈祷自然没有得到回答，但利瓦确信，帝皇一定听见了。不过，一个熟悉的意识却在此刻透过纹阵向她发送了一条破碎的讯息：驾驶。

那是雷云的机魂。

利瓦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于是机魂又发送了一条，然后是第三条、第四条。短短十几秒，这些讯息就开始像是直冲而下的瀑布一般开始从目镜上冲刷而过，占据了灰蒙蒙的视线的每个角落。

驾驶、驾驶、驾驶、驾驶、驾驶......

驾驶！

机魂咆孝着——在她耳边以一种残酷而暴戾的声音喊出了一个简单的词：驾驶！

然后，在下一秒，那坚硬的束缚消失了。天鹰式立刻切换了视觉模式，简单的模块切换甚至连一秒钟都并未花费。利瓦眼前的世界立刻变换，浓重的雾气充斥了她眼中的每一个角落，而在她脚下，是雷云右手搭载的唯一的近战武器，附魔动力爪摊开的、未启动的表面。

铁灰色的金属平稳地承载着她的重量，在外层却有着爆炸留下的焦黑痕迹。

女中士微微回过头去，看见这机械的造物无声地展开了驾驶舱。

她鱼跃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