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辅国公一回将军府就召见了朱大人。”
朱大人是南陵关的太守,这时候见他,总不会是要他帮忙打仗,那就只能是为了他手中那份当年高将军通敌叛国案件的档案了。
孟武摆手让人下去。
待营帐中只剩了父子二人,孟邵元愤愤道:“父亲,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若姓宋的查出当年之事是……”
“是太上皇容不下有功之臣刻意捏造证据诬陷。”孟武沉声打断他:“他要查就让他查,当年之事本就是太上皇的授意,知情者也早跟着高家人一起变成了一抔黄土,我不信他还能查出花来。”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了?”孟邵元完全不能理解,为何宋璟辰一来,他父亲就变得处处小心谨慎。
看出他所想,孟武警告道:“一动不如一静,切莫自乱阵脚反而给人抓住了把柄。”
孟邵元握紧拳头:“那儿子之前的提议……”
“让我再想想。”孟武叩了叩书案:“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孟邵元垂下眸子:“是。”
回到自己的营帐,孟邵元心中依然堵着一口闷气无处宣泄。
孟武有贼心没贼胆,可他不同,他有野心,也有胆量,他不想一辈子都守在南陵关这种鬼地方。
越想越气,他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扬声吩咐:“让刘洋来见我。”
守在营帐外的士兵应了声是离开。
不一会儿,多日为曾露面的刘洋掀帘进来:“少将军,您找属下?”
孟邵元看了他一眼,反问:“你的伤养得如何了?”
刘洋是孟邵元一手带出来的,当然不会傻傻的认为他是在关心自己,恭敬道:“属下已经无碍。”
孟邵元满意的点头:“去给我把刘金宝带来。”他顿了下,眼中露出一抹邪魅的笑:“你应当知晓该如何做。”
刘洋一惊:“这……”
别人不清楚,可他跟在孟邵元身边那么久,对他的一些癖好再了解不过,那就是孟邵元有断袖之癖,好亵玩男童。
甚至以往孟邵元看中的人,都是他帮忙送到他床上的。
想到刘金宝的长相,也就不奇怪了。
而他会犹豫,倒不是为刘金宝担忧,不说刘金宝故意对他下重手,就凭着他装傻充愣多打的那几军棍,刘洋都恨不得把他杀了泄愤。
只是以前都在军营外干那种事,现在军营里人多眼杂,又有长安来的贵人在,若事情暴露……
“怎么,你办不到?”孟邵元眯了眯眼。
刘洋忙解释:“属下只是担心有人发现刘金宝不见了上报……万一查到少将军的身上,对少将军的名声有碍。”
每个士兵的名字都登记在册,有人无缘无故失踪,定是要查的。
孟邵元舔了舔唇,冷笑:“哼,你半夜起来出恭,发现有人想逃出军营,你追上去,不想失手错杀……杀一个逃兵而已,有什么关系?”
可那样总得有尸体……
刘洋怔了怔,瞬间明白了孟邵元的意思。
这是要用完就杀啊!
“少将军说得对,属下明白该如何做了。”
……
夜沉如水,徐徐凉风总算带走了一点白日里的燥热,累了一日的士兵也进入了酣睡。
两道黑影轻车熟路的避开巡逻士兵在各大营帐之间穿梭,最后目标明确的在其中一个营帐停下。
刘洋看了眼身后的人,小声问:“确定他睡在最里面那张床吗?”
另一人答:“千真万确,他的一应用具都是他自己带来的,跟别人的不同,一眼就能认出来。”
虽说宋嘉月生了儿子后,刘金宝在刘家就不得宠了,可他曾经毕竟是刘老爷捧在手心的金疙瘩,他房中随便一个摆件都值不少银钱。
他又深知银子的重要性,所以离家出走的时候就差没把自己的院子搬空了。
嗯,没搬空是因为剩下的都是大件,他搬不动。
手里有钱,他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吃食方面没办法,一应用具自然要买好的,反正只要检查过后没问题,这在军中是被允许的。
刘洋想了想,对身后之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留在外面把风,自己轻手轻脚的钻进了营帐。
普通士兵一般十人住一个营帐,又都是糙汉子,鼾声震天是其次,那味道可想而知……
刘洋不适的皱了皱鼻子,经过第一个床铺时……
“狗娘养的吴国人,吃老子一拳。”
说梦话的士兵挥出一拳,好巧不巧就打中了刘洋的肚子,痛得他死死咬住牙关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
原以为这已经够倒霉了,不想第二个床铺的士兵竟将长枪放在地上,刘洋一个不注意被拌了一下,直接面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等他扛着个麻袋从营帐中出来时,守在外面的同伙就发现他衣衫凌乱,鼻青脸肿。
同伙一愣,要不是他一直在外面守着并未听到奇怪的声音,都要怀疑刘队长被里面的人怎么了。
刘洋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走。”
同伙讪讪的在前头带路。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
孟邵元营帐外的士兵早就被打发走了,此时他正一脸惬意的泡在浴桶里。
听见刘洋的通禀声,他勾了勾唇:“把人放我床上,你去外面等着。”
刘洋应了声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将肩上的人放到床上,正想把麻袋给解开。
孟邵元冷冷道:“出去。”
礼物当然要自己拆才有意思。
“是。”刘洋忙退出去。
……
翌日,众人像往常那般起床到小溪边洗漱。
“嘶。”一个士兵洗漱完回来,郁闷的摸着自己的后颈抱怨道:“刘金宝,你是不是在枕头里藏针了?”
正在穿衣服的刘金宝动作一顿:“我天天睡,怎么可能往里面藏针?”
“那我脖子怎么这么痛?”士兵苦着脸道。
还以为有钱人的床铺更软更舒服,所以刘金宝提议跟他换床睡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睡他自己的硬床板。
“我看看。”刘金宝凑过去。
“什么都没有,是你自己落枕了吧。”话虽这么说,可刘金宝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了,还好他留了一手。
“我以前怎么没落枕?你小子得补偿我。”
刘金宝自知理亏,连声应好。
有个士兵打趣道:“所以说不是每个人都有享福的命。金宝,你今晚还换不换啊?给我也试试呗。”
刘金宝的床不仅软,还干净,哪像他们自己的,又臭又硬。
刘金宝刚要答应,想到什么连连摇头:“算了吧,还是自己的床舒服。”
那士兵也不生气,乐呵呵道:“那你想体验生活的时候记得找我啊。”
“好。”
……
“轰~”
一声炸响从将军府的后院库房里传出来。
正在厨房准备早膳的廖婶子心里一个咯噔,连锅铲都来不及放下,拔腿就往后院跑。
同时,守在门外的幽一也闪进了库房。
等廖婶子赶到的时候,就见到了尊贵的国公夫人满脸漆黑,头发散乱的一面。
沈易佳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心有余悸的唤:“廖婶子。”
她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吐出一口烟圈。
廖婶子被吓坏了:“哎呦喂,这是怎么了?”
沈易佳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的,半晌才迟钝的摆手:“没事,就被炸了一下。”
说话间又吐出一口黑烟。
吴国大军刚吃了败仗,总指挥韩通又死了,燕广茂要安抚军心,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攻城。
故而宋璟辰一大早就带人出城了。
沈易佳一个人在将军府无聊,总算想起了被她冷落的三枚黑火药。
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廖婶子:……
“奴婢先扶你去洗洗吧。”她说着伸手要去扶沈易佳,伸出去一半发现手里还拿着锅铲。
看到锅铲又想到锅里还烧着菜,偏偏这边走不开。
正纠结着,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幽一,廖婶子直接将锅铲往他手里一塞。
“小兄弟,婶子锅里还烧着菜,你去帮婶子看着点。”
幽一:……
冷水打在脸上,沈易佳总算找回了魂,她呼出一口气:“好险。”
“夫人,那黑火药可不是开玩笑的,您下次想做什么让奴婢来。”
虽然相处才短短两日,可廖婶子也看出刚住进来的两个主子都是好相与的,不然也不敢说这种逾矩的话。
沈易佳撇了撇嘴:“没事,我就玩玩。”
她配出来的黑火药就是光打雷不下雨的货,除了声音大点,根本没有危险可言好叭。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呢?
见她在想事,廖婶子也不敢再出声打扰。
好不容易把沈易佳的鸡窝头梳顺了,端来水准备给她洗洗。
沈易佳摆手拒绝:“不用洗了,反正一会还会弄脏。”
要不是头发乱糟糟的太难受,她都不想梳,炸一下洗一次,多浪费时间。
廖婶子:好像很有道理。
从房间出来,沈易佳正准备回库房继续研究她的黑火药,刚出院子就遇上迎面走来的明伯。
“夫人,孟小将军求见。”明伯恭敬道。
“将军?”沈易佳想了想:“跟他说我相公不在,晚点再来吧。”
廖婶子提醒道:“孟小将军是孟将军的长女。”
沈易佳一愣:“女的?”
“是啊。”廖婶子点头点头,所以你可不能再傻傻的推给国公爷了。
沈易佳根本没想那么多,既然是个将军,便以为是为了军营里的事来的,她又不懂那些,再说她还要帮美人相公做黑火药,哪有功夫见客浪费时间。
刚想说女的也不见,明伯开口:“孟小将军是特意来拜见夫人的。”
沈易佳:……
“我能不见吗?”
明伯犹豫道:“自然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孟家常年驻守南陵关,不论在百姓心里,还是在军中都颇有威望,这拒之门外怕是会落人口舌。”明伯分析道。
真麻烦。
沈易佳撇撇嘴:“行叭,那就把她请到花厅去。”
明伯得了吩咐离开,见沈易佳也要跟上去,廖婶子忙叫住她:“夫人,您要不然换身衣服再去见客吧。”
“我这衣服不好好的吗?”又不是见美人相公,还要打扮得美美的。
沈易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就是有点黑……
不对呀,好像从明伯进来说孟小将军求见,廖婶子的反应就不太对了。
先是特意提醒她来的人是个女人,现在又叫她换衣服……
她眯了眯眼:“廖婶子,这孟小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廖婶子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委婉道:“孟小将军今年已经十七了,尚未婚配。”
边关女子十七八才出门子的比比皆是,但那都是早早相看好人家定了亲事的,像孟琳雁这种十七岁还没影的也算少见了。
“她有没有婚配跟我……”沈易佳怔了怔,狐疑道:“所以她自己没男人,想来抢我的男人?”
廖婶子嘴角一抽:都说边关的女子大胆,她怎么瞧着从长安来的也不遑多让呢。
见沈易佳眸中隐隐有怒火在升起,她忙解释:“孟小将军是什么想法奴婢哪里清楚,只是国公爷年纪轻轻就身处高位,又才貌双绝……”
她没说完,但沈易佳听懂了,总结一句话就是,她相公太完美,很难让人不动心啊。
可那又怎样?
沈易佳认真道:“相公已经有我了,别人没机会。”
“哎哟。”廖婶子就没见过这么心大的:“这正室是有了,可国公爷不是还没纳妾吗?”
她觉得这个国公夫人也太单纯了点,怕沈易佳吃亏干脆摊开了说:“这正常来说,就算孟家要登门拜访也应该让孟夫人出面,哪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咧咧的上门的。”
孟小将军的心思这不是路人皆知吗?
这么说也不对,国公夫人就没想到这一层。
廖婶子真是操碎了心。
要她说,就国公爷这条件,给他做妾比给旁人做正室都强。
沈易佳想说她相公不纳妾,可想了想又觉没必要,反正美人相公纳不纳妾都不妨碍别人对他有想法。
“多谢婶子提醒,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抬腿往外走。
若放在旁人身上,定是想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让对方自忏形秽再不敢打自己相公主意。
可沈易佳却不那么想,还特意换衣服,岂不是给她脸了。
最主要她压根不将来人放在眼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