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没跟他啰嗦,直接明了地说:“你的才学是真的,我想与你做交易的心也是真的。你也知道,我做生意收入还算不错。所以我想赞助你读书的费用,包括书院的束修、秋试与会试的盘缠开销。至于条件么……”
苏婵侧着头想了想:“条件有点为难你,我倒是怕说出来,你会骂我荒谬。”
陆翰宇心里一凛,莫非苏婵嘴上说对他无意,心里仍是惦念着,要用成亲的事情作为交易?
他马上说:“苏姑娘,如果是以自己为代价,那在下是万万不能的。终身大事不可儿戏,陆某这些只能让母亲做主。并且如今,我无心成亲。”
苏婵皱起眉来,急忙摆手:“成亲?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所说的条件,其实是想让你帮我拓展生意渠道。”
陆翰宇没吭声,苏婵接着说:“如果你考上状元,我能借着你的人脉把生意做到晏都去。自然,也有了你这个后台了。这就是我找你的目的。”
像他们这样的读书人,读书的结果无非两个:一是半途而废,禄禄无为。二是和千军万马一起挤上了独木桥,成为了食物链中最顶端的那种。
而陆翰宇,就是最有希望的那个。这一点从静姝的话中可以确认。
“你就为了虚无飘渺的目标,愿意赌上这么多的银子?”陆翰宇低声问了起来。
其实这个问题苏婵昨晚也问过自己,所以陆翰宇说出的瞬间她便回答了:“是,对我来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有头脑,没有做不好的生意。但是我没有人脉,没有足够的靠山。为了我缺的东西,我愿意去赌一把。”
“如果我考不上状元……不,有可能连举人都考不上呢,那你岂不是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陆翰宇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苏婵笑了笑:“你太小看我了。这些都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是啊,自己莫说别的,就是写一本书,也能赚上许多银子,哪至于亏到无法挽回?换句话说:姐姐不缺银子,包养你随随便便。
陆翰宇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听闻你与县令府的公子十分要好,他那样的后台不要,还会需要我吗?”
这句话陆翰宇说得有点别扭,透露出一股酸溜溜的意味,不过苏婵也没听出来。
她淡然地解释:“我与范公子纯粹是生意往来,像他那样趋炎附势的生意头脑,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靠得住么?”
是啊,之前在黄家村的后山上,一看见有诡异的东西,他拔腿就跑了。当时这事让苏婵有了心理阴影,苏婵觉得信不过他,当个酒肉朋友便罢了。
陆翰宇则不一样,虽然保守固执,但是重情守信,并且报恩意识很重。若是拉拢他,以后遇到事情,才会妥妥的,更何况,还有赵静姝这层关系在其中。
这一点苏婵早就盘算好了,所以他问的时候,自己根本没在犹豫的。
苏婵说完后,问了起来:“那么,你愿意吗?”
许久之后,陆翰宇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好。在不作奸犯科的基础上,陆某愿竭尽所能为苏姑娘铺路。另外……如果未能考上,我会另寻生路,将这些银两一一付出,绝不拖欠了苏姑娘的人情。”
苏婵倒没拒绝,毕竟他这样说也代表了自己的诚意,总比那种想空手套白狼的骗子强。
“好,那就一言为定。”苏婵说完后,从兜里掏出了一枚银元宝:“这是十两,你先用着,我会按月给你。”
陆翰宇双手接过,郑重其事地装进袖笼里:“这已够数月所需了。”
两人在这间小小的砚品小店里,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谈妥了,宛如一场黑交易,并且还在陆翰宇的建议下,郑重其事地写了契约,两人按了手印,算是生了效。
回去之后,苏婵将那张契约小心地放进了抽屉里,颇有一种资助贫因大学生的意味。只是,自己的目的或许不太单纯吧……
到了晚上,苏婵将此事告诉了静姝,静姝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还真说服了他?”
苏婵嗯了一声:“要不要我拿契约给你看?”
静姝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也许他能接受,只是因为提出这要求的人,是你。”
苏婵一愣:“什么意思?”
赵静姝小声地说:“我来了你家做女先生后,悠之知道了这事,当时他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不是寻常之人。自是欣赏你的意味。”
苏婵笑了笑,没吱声,经历过原身死缠烂打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释怀的吧。
“静姝,你快些去上课吧,我也去琢磨新书了。”苏婵找了个理由避开了这个话题。
苏婵上了楼,推开了房间的门,随着吱呀一声手,手里油灯的光亮照射进了屋子,晃得桌上的笔架闪着幽光。
窗户一直敞开着,夜晚的春风呼呼地往里吹,吹得书桌后的窗帘簌簌作响,屋中家具的影子也跟着摇晃起来。
苏婵忽然觉得在哪儿不对劲,在这黑暗之中,似乎还有另外的存在。可能是呼吸声,也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
她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正要往后退时,一道高大的黑影忽然从旁侧出现,一只纤长有力的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别嚷,是我……”
苏婵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这男人身上的气息是一股类似于竹叶与麝香的暧昧气味。她紧张又有些欣喜:“段凌霄……”
这声音被手掌堵在了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她不耐烦地想要挣脱来,可在段凌霄的眼中,却是十分危险又惹火的动作……
“嘘,别动,也别叫。”段凌霄的气息直扑她的耳后:“你家里人太多。”
苏婵马上摇手,意思是自己不会大声叫的,直到段凌霄一松手,她才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又不走正门,吓我一跳。”
她的声音很低沉,带了些撒娇的意味,这让本来想兴师问罪的段凌霄瞬间忘了正事:“你家这么多人,我不好解释。”
“那也不能爬墙呀,我还以为是贼呢。”苏婵哼了一声,重新将被风吹熄的油灯点亮,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