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她还好吗?”
苏婵知道,付先生说的她,定是月侬了,这个女人与付先生不过数面之缘,两人之间却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愫。
苏婵一眼就能看出来,看出来月侬的失落以及付先生的担忧。
“她不太好。”苏婵实话实说:“前阵子我们进宫时,她忽然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好多事情记不得了,现在留在坤宁宫里和皇后作伴,隔几天就去太医院。”
“又生病……”付先生皱起眉来:“她这身体是纸糊的吗?还是水土不服?”
苏婵摇了摇头:“是啊,而且病得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们去接过她几次,她都不愿意跟我们出来。”
付先生看向书桌上的烛台,依稀记得月侬在院子前等自己的样子,单纯又挚热的眼神里,隐约有一丝忧伤。
当时看到她时,如同看到了自己。付先生对她起了怜惜,但是知道,这种怜惜不值一提,并不能出现在他们身上。
“付先生,你想要见她一面吗?或许我有办法。”苏婵建议道。
付先生摇头:“我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至于见面,倒是不用了。”
……
付先生说不见,就是真没打算见。他吃完早饭后,去了书院,见起了几位故友,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第二天,也带了小厮去了书局,采买一些清溪县买不到的书,还去从前付家的旧宅里看了看,看到残破的家俱与满是荒草的院落,唏嘘了好一阵子。
付先生回段家之时,天已经快黑了,门口有位小厮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看见他们的马车后,欣喜莫名:“付先生,你总算回来了,夫人让你赶紧去一趟。”
付先生以为有什么紧要的事,谁知一去苏婵的院子,才发现她正悠闲地在院子里坐着秋千喝茶。
苏婵一看见他,就急切地催促起来:“付先生,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你快去书房吧,有人等你。”
付先生只当是晏都的某位未拜访的故人,所以也没往心里去,点了点头就进了书房。
谁知这一进去,却愣住了,站在窗前那窈窕动人的身影,居然是松潘公主!
她仍是穿着松潘特色的长裙,看似素雅,可是边缘却有许多细碎的小花,风吹过的时候,微微起伏,看起来很美。
她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眼睛里含着笑:“付先生,你来了晏都,为何不来看我?”
“公主,你身子可好些了?”付先生不答反问,并且觉得她看起来不像失去记忆的样子。
月侬缓缓走了过来,在离他一肘之距时站定:“付先生,你终究还是担心我的。”
付先生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她,眼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月侬微微低下头,细长的脖颈曲线优美,她伸手摸向耳后,猝不及防地,就揭开了面纱。
这是一张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脸,修长的浓眉,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得略微丰满的红唇。
月侬很美,美得艳光四射,就像正午时分的太阳,耀眼得不敢直视。
唯一要说不足的,就是她的皮肤略黑,不过这样的小麦色也让她多了些**的风情。比起大周国的女子来说,自有一番不同的魅力。
付先生伸出手,眼疾手快地拉起那面纱,想替她重新遮住:“你这是为何?明知道松潘有规矩,未成亲的女子不能……”
“不能揭了面纱吗?”月侬微微一笑:“没错,我们松潘国是有这个说法,如果谁看了未婚姑娘的脸,那么就必须要娶她了。所以……”
月侬再走近一点,仰起头,踮起脚,红唇离付先生的下巴,只有一指之距,她身上幽幽的香气飘了过来:“所以付先生你必须要娶我了。”
付先生退了一步:“付某没有再娶的打算,公主也并非寻常女子,切不可胡乱托付终生。你戴上面纱吧。”
月侬笑了笑,带了一点忧伤:“真的吗?你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
付先生心里一咯噔,但仍是点了点头:“没错。”
月侬低下头,露出了难过的神情:“既然如此,那我就留在宫里了,我再也不回去了。”
月侬低头重新拢起面纱,快步走出了书房,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苏婵,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这次来,她是好不容易求了皇后,说要回去拿些物品,拖到这么晚,已经很难有说辞了。
月侬走到院外,眼里的泪水再也隐藏不住,顺着面颊落了下来,她以为付先生在意自己,谁知道真的就是自作多情了。
是啊,付先生那样温文尔雅、白月光一样的人物,怎么会为了自己淌这种浑水。
更何况,苏婵不是说了吗?他自妻子死后,已经一个人过了许多年了,一直没有再婚的打算。
月侬快步上了院门外的马车,撩开帘子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很快离开了段家。
她黯然神伤,回到宫里又哭了一场。这边的付先生也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睡。
第二天就是他离开的日子了,约定好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也有不少晏都的故人前来送行,段凌霄与苏婵也将他送到了门外。
段凌霄温柔对媳妇说道:“我送付先生出城,你就别去了,回去好好歇着,好不好。”
苏婵乖巧地点头,与付先生告别后回到屋里,才发现珑烟拿了一封书信等着自己:“嫂子,这是付先生留下的。”
“咦?”苏婵接了过来,上面却是写了四个字:月侬亲收。
苏婵低声一笑:“月侬这一趟,没有白来,珑烟,你想想法子把这信送进宫里吧。记得亲手交给月侬。”
珑烟用力点了点头,也没仔细过问其中,不过她也隐约猜出了什么。
苏婵一直等着段凌霄回来,才将这事告诉了他:“我之前心里有的担忧,一下子放下了。为了付先生,月侬也会谨慎行事,不会罔顾生命的吧?”
段凌霄听得莫名其妙:“他们两人,有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