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站住

翌日清晨，嬷嬷就往孙吴氏的房间里带了个女子。

女子一身青绿色宫裙，裙摆上已经沾满了黑褐色的烂泥，女子满脸肮脏，看着孙吴氏的表情满是防备。

“夫人，奴婢今晨在柴房外面发现了这名女子，经过奴婢调查，这人就是当日被强迫的那名小厮的亲妹妹。”

孙吴氏登时来了兴趣：“哦？亲妹妹？”

她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女子，面庞上满是防备，一双黑色的眼珠子里，看向孙吴氏的时候，满满的都是恨意。

孙吴氏起身来，走近她，问道：“你是恨我？还是恨这个孙家？”

那婢女白了孙吴氏一眼，撇开了头。

“既然被你们抓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这些官宦人家，从来不拿奴仆的命当命，不拿奴仆的尊严当尊严！迟早有你们好报的时候！”

孙吴氏于是看向她的手，见手里拽着一个银白色的东西，刚伸出手去，那婢女就挣脱开了嬷嬷的钳制，一把抓住孙吴氏，拿起银刀，横放在孙吴氏的脖颈边。

嬷嬷大惊失色，指着那婢女道：“这是做什么？你若是要报仇，也当对着孙志阁才对！咱们夫人和那个孽种可是没有丝毫的瓜葛！”

见那嬷嬷有上前的冲动，婢女拿着银刀的手抵上了孙吴氏洁白的脖颈，威胁道：“退后，否则，我就杀了她！”

嬷嬷忙点了点头，朝后退了两步。

“你若是想即刻被这府里的其他人发现，只管把动静闹得更大一些。我本来是想帮你一把，可见你如此不识好歹，还是任由你自生自灭吧。”

孙吴氏丝毫不见惊慌，沉稳地、一字一句地在她的耳边这样说道。

那小婢女当即便犹豫起来：“什么？！你要帮我？”

“真是可笑！这孙家的当家主母，会帮我去谋害府中唯一的儿子？”

小婢女的刀已经在孙吴氏脖颈上刻下血痕：“你觉得下人都没有脑子吗？”

“信不信由你，你若是这府里的人，就会明白，本夫人这么些年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你便是不自己动手，本夫人有朝一日也会自己出手，让这对母子不得好死。”

小婢女狐疑地环顾一圈这屋子，发现这房中陈设简单，几乎连一件像样的装饰品也没有，又看了看这个夫人的衣裙，朴实无华的样子，属实不像一个大房夫人该有的样子。

“你说的可当真？”

孙吴氏点了点头：“自然当真。”

小婢女又巡视了一眼周围的人，挟持着孙吴氏逐渐推到房间门口，指着嬷嬷命令：“你退后！”

那嬷嬷连连点头，朝后退了好几步，见拉开了一个相对安全些的距离，小婢女才将手里的人放了出去。

自己迅速退到门口。

为保信任，孙吴氏未曾转身，依旧是背对着那婢女，朝前面一直走到嬷嬷身侧，才转过身来。

“本夫人不会伤害你，你如今相信了吗？”

那小婢女见孙吴氏真的没有动作，收起刀，朝着房间里跨了两步。

“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女扬眸：“阿真。”

“我哥哥阿强，在府中当差，是大小姐孙瑾若的门房小厮，我被卖去了东宫，做服侍太子更衣的婢女。”

“那日恰巧轮到奴婢当值，奴婢便在东宫里遇见了哥哥，谁知，问哥哥是来当什么差事的，哥哥却不明说，直到后来，门房里出了事，奴婢跟这其他姐姐去凑热闹，谁知，竟看到了奴婢的亲哥哥……”

“禽兽！孙志阁就是禽兽！”

小婢女哭诉着，说到后半截儿，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后来，哥哥醒来以后知道了这件事情，不堪其辱，竟在东宫柴房里上吊自杀了！我就是豁出去，不要我这条贱命，也要杀了孙志阁那个禽兽！”

孙吴氏和嬷嬷相看一眼，孙吴氏朝着小婢女走去，掏出怀里的手绢，递给她：“莫要悲伤了，你的事情，本夫人可以帮你。”

“帮我？”小婢女眼睛里闪出希望的光。

……

那边，孙王氏的院子里。

她醒来治了伤，一听说自己的儿子还关在柴房里，无人看护也不让进食，心下通得紧，就拖了一身伤痕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孙翰林的院子里，扑通一声跪下。

“老爷！求您找个大夫，救一救阁儿吧！”

孙翰林正看着官文里的文书，听着外面鬼哭狼嚎似的叫声，皱了皱眉头。

“老爷！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的阁儿吧！”

孙翰林招了招手，身旁的小厮立即跑上来：“外面怎么回事？”

那小厮一脸为难：“是王夫人，今儿刚醒，听说少爷关在柴房里没人照料，就从床上爬起来了，现下正跪在院中，哭着说要见您一面。”

孙翰林从前很爱王氏，她和孙吴氏不同，很会千娇百媚，会撒娇，也会把握他的男人心。可是他一想到自己近来损失的银钱和那些还没来得花钱去压下来的参他的奏章，就无比地嫌弃这个女人。

她和她的一对好儿女，真是平白替他原本顺畅的官路增加了一些阻挠。

想到这里，孙翰林丢了手里的奏章，气不打一处来：“她爱跪，就让她跪着。”

小厮领了命，将院门关上，孙王氏继续在院子里跪着，大哭大喊。

哭喊了快两个时辰，她实在是没了力气，嗓子也全哑了，在瘫软在地上，以及麻木地跪着。

到了晚饭时刻，孙吴氏提着一个高高的食盒踏入了院中。

见到孙王氏在此长跪不起，孙吴氏挑了挑眉，不发一言从她身侧经过。

“站住！”

孙王氏的嗓音无比沙哑，带着有种恐惧的胁迫感。

孙吴氏真的顿住了脚，转过身来，和善地笑了笑：“妹妹是饿了不成？老爷也没罚妹妹在这里长跪不起，若是饿了，便回房里吃饭吧，吃饱了再过来跪。”

说完，她便要转身走，孙王氏又立即叫住了她：“站住！”

孙吴氏皱了皱眉头：“妹妹有什么话，还是直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