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相如的目光落在那一锭银子上,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拿起那一锭银子,将它重重地摆在了赵惊寒的面前。
“不好意思,你的病不用留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房间。”苏相如说着,抬头看他,“而且,我们不缺这钱。”
说完,苏相如朝着立在门口的小厮喊了一句:“来人,送客!”
两个小厮应了一声,连忙上前,可那人是太师大人,两个小厮也并不敢真的上前去强力赶人,只好摆了姿势:“太师大人,您请。”
赵惊寒从椅子上站起来:“是不是我的病再重一些,就可以住在你的医馆里了?”
苏相如皱了皱眉头:“好好的太师府不住,非要来住这个破旧的医馆,有什么意义呢?”
见他不走,苏相如的眉皱得更深了,单手在桌上拍了一掌:“你走不走?不走我真的要赶人了?”
赵惊寒还是执意将那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多有打扰。”
语罢,他便转身,在两个小厮的护送下离开了医馆。
身上还穿着没有完全干透的淋了雨的湿衣服,赵惊寒面色苍白,在众人的注视下,不为落魄地走了。
京都里都流传起了关于苏相如的传说。
说她不满夫家,自己休了丈夫出来自立门户,凭着过硬的医术和口耳相传的好人脉,将医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如今夫家亲自登门来挽留,她却有自己的想法,将人当着众人的面赶了出去。
京都里的人都在纷纷议论这件事,男的都说这苏相如太不守夫家规矩,生为人妇却整日里抛头露面,实在是不能被当做是良母贤妻的典范,被夫家休了赶出家门也是应该的。
妇人们相聚时,却又都偷偷地羡慕起苏相如的胆识和魄力来,身为女子,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京都老百姓的生命健康,对待夫家,若是一个不顺心如意,便能洒脱地说走就走。
如此洒脱独立,在这样的时代里,真不愧为吾辈模范。
当然,这些议论都是在苏相如看不到的片段里。
苏相如在赵惊寒离开医馆的片刻里,心里忽然慌了一阵。
一种难以掩饰的心慌,仿若是有一个被暗示的灾患。赵惊寒离去后不到半日,赵舟言和赵颐安两兄弟便哭着喊着跑进了医馆里。
苏相如对赵惊寒还有气,这种气却丝毫没有牵扯到赵家这两个小孩子身上,苏相如刚一见到两个孩子,就忧心地站了起来,赵舟言和赵颐安两兄弟跑上前来,一左一右各抱住一只苏相如的大腿,嚎啕大哭。
“娘……娘亲!爹爹他……”
苏相如心底里狠狠一阵抽动,面上依旧是平淡无波的表情:“他怎么了?”
赵颐安哭得说不出话来,倒是赵舟言抽抽啼啼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爹爹如今满身是血,正躺在家里床上了,求求娘亲去救救爹爹吧!”
“满身是血?”
苏相如皱起眉头,“他早晨离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两个孩子彼此间都说不清楚,只得抱着自家娘亲一个劲儿地哭。
苏相如觉得无法,眼下看着两个孩子几乎要哭成泪人,心里的慌劲儿又始终未曾减淡,她便站了起来,即刻答道:“我随你们同去。”
语罢,她朝着阿真的方向扬声道:“将药箱备上!”
阿真点头,旋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实木箱子,送到苏相如手边。
苏相如接了箱子,立即拉着两个小哭包朝太师府赶去。
那里已经是里里外外乱成了一锅粥。
苏相如从未见过这样混乱的太师府,奴仆和小厮混做一团,里里外外地蹿的都是人,偌大个府邸一派混乱,思琪在院门口急得冒汗,远远看到苏相如提着大箱子过来,就立即迎了上来。
“夫人……”
苏相如一个眼刀飞过去,吓得思琪立即改了口:“苏大夫,人在床上了,您且进去看吧。”
苏相如点了点头,思琪跟在她身侧,解释着说道:“大人今日从医馆里出来以后,独自骑着马 ,撞上了一辆飞速行驶着的马车,撞得人仰马翻,手还被车轱辘压了一道,如今躺在床上,浑身都是血……”
话音刚落,苏相如便看到了睡在床榻上的赵惊寒。
苍白面色上一道让人浑然一惊的红色血迹,血液从身体里涌出来,浸泡在衣服上,染红了满件衣裳。苏相如倾身过去,放下手里东西。
他半侧过头,眯着眼睛,看着她,居然笑了。
“你们出去吧,让丫头拿件干净的衣服过来,准备沐浴的药汤。”
苏相如将手里的一包药递给思琪:“用滚水煮将药包浸泡在滚水里一刻钟,而后来叫我。”
思琪领了命,转身下去了,苏相如屏退了左右,前倾替赵惊寒解衣。
赵惊寒始终面带着笑意,凝视着苏相如的面庞。
苏相如低头专心解衣带,身上的伤口已经逐渐显现,苏相如看着肋骨处断裂的痕迹,又看到整片破裂的侧腰,心底里登时一阵不爽,她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男人身上一道一道的伤口。
“你若是为了见我才自残,确实是大可不必。在工作的时候,躺在我手下的躯体和任何一个人的身体没有区别。”
赵惊寒笑了笑:“可是自从你出走之后,我就再也没这么近地见过你了。”
苏相如解衣带的手微微顿住,她抬眸,眼神略过赵惊寒微微染红的眼眶,收下突然猛地收紧了力。
赵惊寒吃痛,闷哼了一声,苏相如便又慢下来。
他的肋骨已经错位了,在干瘦的腰腹上凸起一股,背后裂开,正在止不住地留着血。
按照这样的出血量,他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昏厥。
苏相如皱了皱眉头:“我先帮你止血,有些痛,忍一忍。”
赵惊寒点了点头,苏相如便起身将手术用具一一摆放在白布上,自己点了烛火,先是在伤口上淋上了解毒消炎的粉末,简单地消了毒,消毒过程里没有上麻药,赵惊寒微微皱着眉头,竟是哼也不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