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性情执拗,认定的事轻易不会改,苏相如着实被她缠的有些烦了,略微沉思。
“即这么说,我同你说两句无妨。修习一事,最紧要的是勤学苦练,有天赋便学得快,没有天赋就比旁人多用功些。慢工出细活,只要公主能吃苦,总能把袖剑使得出神入化。”
她说得一本正色,强烈的信念感让人毋庸置疑,只是这与袖剑窍门,根本没关系好么。
月奴把碗筷放在自家主子面前,听到这番话,险些“噗嗤”笑出声。
主子脸不红心不跳忽悠人的本事,从雁门关回来之后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这等明显是忽悠人的话,北疆公主不会相信吧?月奴小心地向挞拔留玉那边看了一眼。
就见她两眼放光,眼神无比崇拜地看着眼前神色肃然的女子。
月奴嘴角猛抽,她信了!而且深信不疑!这位北疆公主是不是太好骗了些。
“姐姐说的我明白了,今日姐姐一番金玉良言,留玉必定铭记于心。”
苏相如本就是随口一说,还想如何圆一圆,不料她不过一句话,挞拔留玉就尽信。
若说董卿卿跋扈,好歹那厮是聪明的,至少蠢到令人侧目的地步。
所以挞拔留玉是养成嚣张的性子,实际上是个你说什么,她便相信的笨蛋美女。
这下她非但没觉得松了口气,反而觉得更加苦恼,难怪,康德帝如此干脆就下手。
想来是在前几次见面的时候,就摸清了她的秉性,要杀她,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说了这么久的话,不饿么?吃些东西吧。”苏相如舀了一碗羹汤递到她面前。
言下之意,把嘴堵上可别再说话。不过自然,挞拔留玉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多谢姐姐厚爱,能不计前嫌待我这般好。”她如获珍宝地把羹汤接过,虔诚地喝起来。
她称呼苏相如姐姐很是随意真诚,全然没有半分阴阳怪气在里头,这反而让人更别扭。
“你若愿意,日后唤我阿如便好,不必一口一个姐姐,我实在听不习惯。”
“哦!好,阿如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阿如的。”她说罢便端着碗喝起了羹汤。
到底是公主,再刁蛮,基本的教养仍在,席间举手投足都很是得体优雅。这位北疆公主,倒是个千人千面的主,刁难人时是一个样,用饭时一个样,粘人时又是另外一副样子。
苏相如淡笑,罢了,她但凡能听管教,真唯她是从不闯祸,把她带在身边也没什么。
她拿筷子夹起一块点心,方要放入口中,就忽然听门口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跨过门槛时,因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着跌进来:“夫人,皇后娘娘传懿旨来了。”
“懿旨?”屋内几人异口同声开口,一大早急传懿旨,苏相如多少能猜到是为什么事。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送到嘴边的点心也只能放回碗中,起身出去接圣旨。
她没走两步,衣袖就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对方欲言又止地望着她:“你要当心。”
挞拔留玉柳眉微蹙,她已把话说地含蓄,是提醒苏相如小心皇后。后者瞥了一眼她的手,莞尔一笑,把衣袖从她的手中抽回:“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
她与皇后交手时,挞拔留玉还在北疆玩儿呢,不过她倒是没料到,这孩子会提醒她。
出到前堂,宣旨的太监已在堂内候着,苏相如跪接懿旨,为的果然是太子重病一事。
临时收拾了东西,苏相如便命人套车,预备只身进宫,月奴不放心地送她到门口。
“夫人,您当真要自己进宫?再不济,或许可让公主陪着你,有个人一起总是好的。”
她帮主子提着药箱,把人送到马车前,仍是不放心,听到公主二字,苏相如便觉得头晕脑胀:“不必,她去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容易惹事端,何况今日,她还有事。”
意味深长说罢,苏相如踩着脚踏上了马车,命车夫速赶车前往皇宫方向。
挞拔留玉从府里出来,站在月奴身侧,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正欲说什么,忽见驿站的侍卫远远策马赶来,她神色微禀,侍卫来到太师府拉住缰绳:“公主,出事了。”
“什么事?”她把月奴拉到自己身后,又露出那副桀骜的模样来,抬眼睨着侍卫。
侍卫额头出了一层汗,朝她拱了拱手,语气沉重:“依娜姑娘死了,尸体已被送回驿站。”
月奴再旁听得一愣一愣,顿时就明白了方才主子说公主还有事要处理的话,她竟忘了。
昨夜她们救了北疆公主,当时事态紧急,侍女的尸身并未去收殓,仍旧留在风雪中。
为处理侍女的后事,挞拔留玉随侍卫回到客栈,月奴想起雪夜一事,不是怎么放心。
“公主,不如奴婢……”她话尚未说完,就被打断,挞拔留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你是太师府的人,又是阿如身边的侍女,跟着我出入不免惹人揣测,还是罢了。”
说罢她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后离去,给月奴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位北疆公主,说她傻得可爱么,在某些时刻她又十分的冷静沉稳,心思并非不通透。
回到驿站,看到满身伤痕的侍女面色青紫,身上被冻得僵硬,挞拔留玉吸了口气闭上眼。
屋内的侍卫随从得了吩咐,已尽数退出去屋外候着,只留她独自一人待在屋内。
她走到双目紧闭的侍女面前,抬手想要触碰侍女的肩膀,指尖触到冷冰冰的肌肤时,她缓缓收回手:“我们自幼一道长大,其实只要你当时没想推我去死,我就是豁出命也要救你。”
侍女的脸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肌肤已经变色的面庞看起来实在可怖。
当时两人外出,挞拔留玉只是想到街上去买急样吃食,依娜却带着她往巷子里走。
暗处忽然有杀手窜出时,原本挽着她手的侍女,毫不犹豫把她推向刺客手中的刀刃。
被推出去那一瞬,她脑海中的困惑要大于恐惧,不解侍女为何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