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皆是过客

惜春没有等到下人来报信儿，却等来了黛玉，惜春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黛玉道：“宴上没什么意思，你又不在，我怪闷的。”

惜春道：“公主和湘云姐姐不是都在吗？”

黛玉道：“她们都随家里长辈坐了，我原是陪着老太太的，现在有几个贾府的姑娘陪着老太太，我与老太太说了一声，老太太就让我先回来了。”

惜春试探着道：“姐姐是不是看到大家都有家人陪心里失落了？”

黛玉看着惜春，此时的惜春与自己无异，甚至比自己还要孤单些。自己至少还有父亲。眼前这个小妹妹是无父无母，自己姐姐的婚宴，都没有人邀请，只能留在园子里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等着。

黛玉觉得自己在惜春面前没有资格多愁善感，于是道：“我哪有，我是看你一个人，担心你闷，这才提前回来陪你的。”

惜春看着黛玉的表情变化，能感受到她心里的百转千回，知道她能在短时间内说服自己，真心的替她高兴，于是笑呵呵的道：“那我多谢姐姐了，我倒是不觉得闷，厨房还送来了饭食，吃着也挺好。”

黛玉道：“你就是好脾气。”

惜春笑容不减：“我不是好脾气，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在一些小事儿上费心费神。”

“那在妹妹眼里，什么是大事儿？”

惜春想了想道：“嗯……景山学院算是大事儿，还有……姐姐们的幸福也算大事儿，还有……还有……哎呀！除了生死，哪有什么大事儿？”说完一笑。

黛玉看着惜春，突然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这话竟然是从她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除了生死没有大事儿。

想想过去的日子，她小小的人儿替她们姐妹筹谋算计，唯独没有算自己。哪有这样的人？她的胸襟难道真的能装的下那么多的事儿，她只是一个孩子啊！

黛玉想到自己曾经的敏感小性，突然觉得有些汗颜，她说的对啊！除了生死，哪有什么大事儿。

言谈间，黛玉知道，惜春去过暖香坞了，黛玉安抚道：“这园子里给了我们该有的体面，也是衣食无忧。但就是缺了点儿什么。”

“家的感觉吧？”

“是啊！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都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姐姐想的通透，我们都是这里的匆匆过客，别说是在这里匆匆几年，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上，也只是弹指一挥间，谁还不是过客呢！生在这样的人家，哪怕是父母真的都在身边，也不一定给到我们想要的温暧，何况我们这样没有娘的。还奢求什么呢！”

黛玉一听惜春开始感叹命运了，就劝道：“你不要那么悲观吗？你还有我，还有三丫头，二姐姐，对了，还有二哥哥。我们大家到了一起就会有家的感觉了，虽然没有父母，但是有手足……”

惜春听着黛玉感叹人生，小女儿家的心思倾泄而出，对母亲的思念，对父亲的依赖，对贾母的感恩，对这个世事无常的无奈。惜春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要最大限度的激起黛玉对自己的保护欲，这样就没有心思去多愁善感了。

前面来人传信儿，说是南安郡王妃要回去了，叫四小姐一起走呢！惜春忙起身，黛玉随着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回宁国府。”

惜春制止道：“姐姐别这样，二姐姐刚出嫁，老太太正是心里不自在的时候，三姐姐要忙武器厂里的事儿顾不上家里，姐姐要是不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心里会空落落的。”

黛玉只得歇了心思，道：“现在不去，过几天，二姐姐回门后，我再去看你。”

惜春这才点头同意，黛玉道：“我送你去前面吧！”姐妹二人相携着往前面去。

此时宾客散的差不多了，南安郡王妃还端端的坐着等着惜春。贾母和王夫人面上都乐呵呵的，可是心里念的是，惜春最好不要进来。虽是如此想，但是躲是躲不过去的。

没一会儿工夫黛玉带着惜春款款而来，贾母和王夫人不得不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南安郡王妃见了惜春就喜笑颜开，对着贾母道：“还是老太太会教孩子，府里的姑娘们个个都是好的，我只恨自己只有一个儿子。”

众人听了附和着笑。贾母道：“郡王妃过誉了。”

南安郡王妃示意惜春到她身边来，惜春落落大方的上前施礼，南安郡王妃道：“我有心想收四姑娘做义女，不知道老太太可否应允？”

这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贾母愣怔的瞬间，惜春的心里也是百转千回，她把探春的命运改变了，此时南安郡王妃要认自己做义女，难道自己要远嫁？

惜春想到当前朝堂的情况，自己是女使，外交上的事儿，她应该先知道才是，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国家派使者来京都，更没有边防打败仗的消息，那南安郡王妃认自己做义女做什么呢？单纯的是喜欢自己吗？不行，这个捡来的便宜妈现在还不能认，得知道她的意图再做决定。

惜春正想着，就听贾母道：“郡王妃抬爱，是她的福份，四丫头……”

惜春担心贾母答应了，就顺着贾母的声音，走到前面，转身对着南安郡王妃深施一礼，并道：“郡王妃抬爱，让惜春受宠若惊，按理惜春本不该辞，只是认义亲的事关系到父母。惜春母亲已逝，父亲远在南京，惜春要修书一封，待父亲应允后再做决定。还望郡王妃恕罪。”

惜春此言一出，给了南安郡王妃足够的体面，细想之下，却是拒绝了南安郡王妃的提议。

贾母面上很不好看，王夫人却是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惜春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当重强调她是贾敬的女儿，这样就把贾政从事非中摘了出来。不得不说惜春真是心思缜密。

黛玉此时也只能低头垂目的站在贾母身边不说话，但是心里对惜春暗暗的竖起了大拇指。

南安郡王妃听了惜春的话后，没有丝毫的不悦，而是亲自微笑着扶起惜春道：“难得你这么小，就懂得这么多。知道与你父亲商量，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