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惜黛夜话

周姨娘哂笑道：“嫂子也忒多心了，哪个大家的小姐，还没有点子脾气呢！只因为她们不发作，这下头的人就不知道尊重了，难怪她使性子。”

周瑞家的知是自己做事欠妥，也不辩解，只道：“那嘴也太刁钻了些。我想着要不要姨娘去回了太太？”说着偷看着周姨娘的反应。

见周姨娘眼里无波无澜，半晌，周姨娘才道：“我倒是想去回了，恐怕太太已经知道了，再去巴巴的说了也没意思。何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周瑞家还想再劝，但见周姨娘，端起茶杯喝起了茶，脸色恹恹的，知道是不耐烦了，只好道：“那我全听姨娘的。”说着退了出去。

周姨娘也不送，只坐着不动。

周瑞家先回了自己家，辗转了一晚，第二日还是找了个空当，把情况跟王夫人说了。

自从黛玉来了以后，王夫人的心一直悬着，老太太的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想着撮合宝玉和黛玉在一起呢！

王夫人心里忖着两人都还小，还闹不出什么大事儿来，也就由着他们了，想着等大了，再想法子把两人中不拘哪一个挪出来就好了。

现在好了，惜春一个小孩子提了出来，而且老太太还同意了，只等到了日子搬过去。

王夫人心里正感激着惜春。此时听了周瑞家的来回话，说惜春刻薄，王夫人只笑着说了一句：“知道了，小孩子家家的，一时闹情绪，有什么要紧的。她们姐妹好，替林姑娘说了你两句，也值当你巴巴的来说。”

周瑞家的陪笑道：“是！是我小气了，太太莫笑话才是。”

王夫人看了她一眼道：“这话在家说说也就算了，不要去姨太太那边说。”

周瑞家的道：“这个自然，太太放心！”

且说惜春，因怕宝黛之间常一处伴着，再难舍难分。宝玉要是在老太太跟前儿撒个娇，有可能不让黛玉搬出来。

与是惜春到是日日来黛玉处陪着说话，黛玉每日除了吃药，就是读书，做些针线，惜春竟搜肠刮肚的把那后宅之中的龌龊事，都拿来当故事讲给黛玉听。

黛玉听了总是道：“四丫头，这是哪里来的这许多的故事？”

惜春笑嗔道：“难道只有姐姐是博学多才的，我们东府也有几本子闲书的。”黛玉也不细问何书，只笑着看她。

惜春道：“我尝听闻，有的家中没有父母的，纵有万贯家财，也会因为子女不懂的经营，常有被人诓骗了去家产的。后手不接，后半生凄凄惨惨的。”

黛玉笑道：“四妹妹这话说的，难道闺中之人，也要出去抛头露面做商人不成？”

惜春道：“纵使不抛头露面，也要自己心里有数，就算事事都假手于人，自己心里也要有个算计。”

黛玉笑道：“我们四妹妹，素日是个爱财的，这是开始算计着自己攒嫁妆了？”

惜春佯装生气道：“人家把你当个知心人，跟你说故事，你还反倒来编排我。”

黛玉道：“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

惜春道：“我不跟你说了，你要是真的跟我好，那明天就跟我去凤姐姐屋里玩去。”

黛玉道：“去那儿做什么？她那婆子丫头一大堆，多烦啊！”

惜春道：“咱们去了，只在里间听着，又不跟那些婆子们说话。我去叫二姐姐，三姐姐，咱们一起去。”

黛玉低头沉思了一下，点头应了。惜春道：“姐姐们要是能去就太好了！我正担心着自己总是去，凤姐姐烦了我呢！现在拉上你们一起，就不显得我一个人淘气了。”

黛玉笑嗔道：“这心眼子都让你长去了。”

二人说笑一回，各自回了屋子。

宝玉因为黛玉一真跟惜春在一处说笑，自己无聊，只得在屋里闷闷的坐了。心中自是百无聊赖。

惜春有意无意的让姐妹们到凤姐处听一些理家的事儿，潜移默化的让她们都做到心中有数。

没过几日，黛玉就搬过来到王夫人后面的小院与姐妹们一起住了。当晚，惜春也不在自己屋里睡了，穿着寝衣就跑到黛玉房里去了。

入画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喊道：“姑娘慢点儿，姑娘慢点儿。”

惜春走到门口对紫娟道：“紫娟，一会儿二哥哥回来要是再过来，就说我们睡了，教他不要进来了。”

紫娟笑道：“是！”

惜春进门，黛玉早就听到了惜春的话，拿手点着她的额头道：“促狭的妮子。”

惜春嘻嘻的笑着，问道：“姐姐吃过药了不曾？又咳嗽了没？”

黛玉道：“已经吃过了，好多了，你还惦记着我，你自己呢？头还疼吗？”

惜春道：“我不相干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两人闲话两句惜春就要赖在黛玉的房间里，说什么也要跟黛玉一起睡。黛玉见惜春如此娇憨，喜欢的不行，哪有不依的，赶紧把她让到炕上，拽了个枕头给她，道：“你也是，不多穿些再出来，让风吹了可不是闹的。”

惜春笑道：“没事儿，我不想跟奶娘一起睡，要跟姐姐睡。”

黛玉笑道：“好好好，你今儿就在这儿睡。”

惜春面上高兴不已，她觉得宝玉和黛玉之间纯粹是日久生情，先前只是小儿之间的打打闹闹，要是让她们离的远了些，在两人还不懂男女之情时，把两人暂时分开，也能让黛玉少流些眼泪，自己这第一步算是迈出来了。

两人这边刚躺下，就听到门外宝玉的声音，道：“妹妹可睡了？”

紫娟回道：“姑娘已经睡下了。”

宝玉道：“怎么搬出来的这么急了？”

紫娟笑道：“二爷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姑娘自然是要跟姑娘们一处伴着的。日子也是早就定下的。”

宝玉一想也对，女孩子家自然是要在一起的，只道：“可否让我进去看看妹妹？”

紫娟道：“不可，姑娘和四姑娘都睡下了，二爷还是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是正经。”

宝玉道：“那妹妹今天吃了药不曾，咳嗽的厉害不？”

紫娟一一答了，黛玉和惜春在屋内听了，早已掩嘴笑了，黛玉叹道：“来了这边这些日子，和姐妹们一样的日常不说，还要每日请医问药的，幸而姐妹们不是多事儿的，要不我是住不下去的。”

惜春笑道：“姐姐不住在这里还要住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