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刺激宝玉

惜春见他上道，只道：“妹妹们倒是想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呢！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远的不说，就说林姑妈，不也是一出嫁就再也没有回来，说句不怕哥哥笑话的话，姐姐妹妹早晚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你又怎么着？”

宝玉道：“我……”

惜春道：“还有进了宫的大姐姐，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又岂是你我能左右的？”

宝玉一时心内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惜春趁热打铁道：“就是不顾我们，单说你屋子里的这些姑娘们，二哥素日待她们也亲厚，可是你能保证她们一辈子都在这屋里不成？”

宝玉听了惜春的话，竟滚下来泪来。

惜春道：“二哥哥也不用在这跟前儿这样，我虽年纪小，但我也知道一味的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要想让姐姐妹妹将来有靠，还得自己长本事，天天在我们脂粉堆里混着，到是借着祖宗的光，把这富贵享尽了，要是离了祖宗的荫功，咱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讨生活呢！”

宝玉抹了一把泪道：“妹妹这么一说，当哥哥的我竟无地自容了。”

惜春道：“二哥哥倒也不必急着自怨自艾，就算二哥哥不喜经济学问，不喜欢那些为官做宰的倒也不打紧。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哪怕你是为农为商，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的。赚来银子，能自食其力才是真本事。”

宝玉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惜春，问道：“四妹妹这是哪学来的理论？”

惜春笑道：“你别管我哪里学来的，横竖是个道理不是？”

宝玉道：“是极有道理的，我偶尔想着，这泼天的富贵，只用在我这须眉浊物身上，真是糟蹋了。如今竟不知妹妹才是脂粉英雄。”

惜春笑道：“二哥哥，你我都是在富贵里迷了眼，不知道柴米油盐是打哪里来的，虽享受着富贵，但心里不踏实，总有德不配位的焦虑。”

宝玉眼前一亮道：“正是这话，四妹妹说到我心坎里了。”

惜春笑道：“我也不说别个，你我狠是该跟着二嫂子好好学学这理家的本事，天天一处竟只玩笑了，浪费了多少光阴，现在竟是连个戥子也不知道如何使呢？”

宝玉脱口而出：“戥子是何物？”

惜春只笑道：“二哥哥说笑了，我也是看着屋里奶娘用，才知道竟有这等物件，你何该问了屋里管银钱的姑娘们。”

宝玉还要再说，只听外头，探春道：“四妹妹走吧！”

惜春道：“二哥哥，我回去了。”

宝玉道：“那，我闲了可否去讨教四妹妹一二。”

惜春道：“二哥哥又糊涂了，我们都应该去讨教的人是管家的人。”说着笑着离开了。

留下宝玉在屋里两手相握，来回的走了四五回，然后喊道：“袭人！袭人！”

袭人几个丫头刚吃了饭回来，见宝玉叫她，急急的走进来，问道：“怎么了？急成这样。”

宝玉道：“咱们屋里的银钱都是你收着的，你告诉给我，什么是戥子？”

袭人心下纳闷，这是哪根筋搭错了，竟问起这个，但还是把装钱的匣子拿了出来，只见里面有几块散碎银子并几吊钱，还有一个小戥子。

宝玉拿了那戥子看了又看，惊喜道：“这小东西是怎么用的？”

袭人拿了出来，教给他怎么使用，宝玉捡了块银子来称起来，学会了怎么用，就急急的出去了。

袭人道：“这会子不写几个字，也好让老爷高兴，又去哪里？”

宝玉道：“一会回来写，你教晴雯磨了墨等我，有人问起，只说我去凤姐姐那了。”

袭人道：“妹妹走了，又去找姐姐了！”

凤姐正坐在厅上听众管家妈妈们回事情，见宝玉去了，忙携了手坐到炕上，笑着道：“怎么这会子跑到这儿来了？怎么没个人跟着？”

宝玉道：“我不教她们跟着的，林妹妹搬出碧纱厨了，我一个人在老太太那儿没意思，来姐姐屋里坐坐，好姐姐，你只管忙你的，不用管我。”

凤姐也只当如惜春一样，是小孩子家玩的，叫平儿给他倒茶拿了果子，坐在这边吃着，自己依旧忙着料理家事。

直忙到晌午众人才散尽了，宝玉道：“咱家一天竟有这许多的事儿要姐姐料理，难怪都说姐姐是个能干的。”

凤姐笑道：“这还是平常日子，要是哪家有个升迁、寿辰、婚丧嫁娶，年节下送礼的，那就更忙的不行了。”

宝玉正在感叹，凤姐对平儿道：“一会儿去林姑娘那儿走一趟，她昨儿搬的家，问她有什么缺的少的，咱们好给添置了。”

宝玉只坐着思索，并不说话，凤姐睨着他道：“宝兄弟今儿奇了，怎么不找你林妹妹玩去，就在我这里瞎混了这大半天。”

宝玉也不理论，只道：“好姐姐，咱家一天有这么多的花销，那这钱又是都从哪里来呢？难道只是老爷和大老爷的俸禄吗？”

凤姐道：“这你就甭管了，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横竖有你的用就完了。”

宝玉道：“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养，要是没有进项不是坐吃山空？”

凤姐见他又痴了，也不隐瞒，只把府里的进项一项一项的说与他听，哪里有田，哪里有地，哪里有铺子，各处都有多少进项，都一一说了。

宝玉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道：“竟是出的多进的少。”

凤姐不答反笑道：“这可真真是奇了，我们宝兄弟要学着管家了。”

宝玉笑道：“好姐姐，你教给我一两样如何？我觉得这倒比读书识字来的实在。”

凤姐哈哈大笑道：“这内宅都是女人家的事儿，你学这个做什么？以后娶了亲，自然是要让你媳妇管家的。”

宝玉撒娇打滚道：“好姐姐，我学着玩玩，以后也不至于被人诓骗了去，你就捡那简单的教我一两样。”

凤姐被磨的没法，道：“好好好，只要老爷太太不怪我耽误了你念书，怎么着都行。”

宝玉道：“这个容易，明儿我把那文房四宝都带来，跟姐姐一起写字，这不就两全了。”

凤姐道：“写字我是不中用的，你还是好好的跟着先生学吧！”

宝玉一概不理，道：“明儿我还来。”说着就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