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喜临

自年少初遇认识以来，二人相扶相持并肩走过了这么些年，要论这世上最能将虞昭的一切习性了解得全面的人，此人非楚子凯莫属。

她的审美喜好，寝食规律，各类细致入微的忌讳和要求，楚子凯与她相处这样久，慢慢地早就摸索透了，且牢牢地记在心里从未忘却过。

而虞昭的食量大小有几何，楚子凯自然也知晓个明确数目，寻常时候，她一顿饭细嚼慢咽，半碗饭就能应付过去，若遇见极喜爱的吃食时，才会多伸两次筷子。

众人见虞昭体弱又不愿多食，时常万般规劝，绝对都不能让她重新端上碗再多吃两口，如今日和昨日这般，她自己闹肚饿腮帮子嚼不停的情况，楚子凯却是从来没见过。

不只是他觉得惊奇，殿中各位侍奉虞昭们的宫人们，亦都是在暗中不可思议地议论着虞昭这天差地别的变化，只以为是宫中谁人看不惯自己主子，暗里给她下了饿死鬼降头才会如此呢。

反常若不重视，长此以往，必定发展成风险，楚子凯心下谨慎，果断做了决定，不能再放纵虞昭这般吃下去了，于是快步走至她身边坐下，将她面前的糕饼盒子拿开放到一边挡住，语气隐藏不住内心焦急。

“昭昭，为何不听嘱咐，这么多干噎喉咙的东西吃下去，待会儿渴了一喝水，你这样细的小肚子承受不住，必然会涨得难受，偶尔贪吃无碍，但也要知一个限度啊。”

还从来未有被他这般强制地限制吃穿等事过呢，虞昭神情有些无奈，其实她也察觉了事情的不同寻常之处，拿着手绢擦了擦嘴巴，放过了手中咬剩下的半块桃酥，低头揉了揉肠胃，确实如楚子凯所言有些发涨了，皱眉忧道：

“陛下说的道理我都知，可我当真不知我这是怎么了，细感受来看，分明肚子是不饿的，可嘴巴就是觉得淡淡的没有滋味，总想嚼点什么东西才觉得舒坦。”

语气弱弱，听起来好不委屈，饱得肚子涨，却还未过足口瘾，虞昭抿着嘴，眼巴巴望着楚子凯拿在手里不愿给的点心盒子，望得到却尝不到，只那一瞬间，她整个人的情绪都耷拉了下去，看起来可怜兮兮。

如何能招架得住被虞昭这副样子激出来的心疼心软，可楚子凯实在怕她这般肆无忌惮往肚子里送东西，最终会把肠胃撑个好歹，依然狠心管制着那个被她觊觎着的食盒不愿给她，而虞昭，也不好意思拉下脸开口要，只得垂着头苦恼。

“先撑撑吧，只有这一颗，今晨可不许再碰其他东西了。”

僵持中，终究楚子凯最见不得虞昭难受，思来想去，还是让了步，挑挑选选从那盒子中捻了颗桂花蜜糖出来，剥开油纸喂进了虞昭的嘴中，无可奈何道：

“虽说饮食变化不过是生活小事，但朕觉得，还是得小心些才好，待会儿让胡仁礼来给你瞧瞧，若他说不必顾忌，朕才能放你继续吃东西。”

“好……”虞昭点点头答应，嘴里含着那颗蜜糖，香甜滋味散满口，甜滋滋的她就觉得心里头不慌了，渐渐静下心来，不再追问早膳何时好，只乖乖坐着等人去请御医来。

一会儿后，朝晖宫各宫人们都啊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的活儿，好奇地在殿门口围聚着朝里头张望。

尤其是小厨房里头当差的宫人们最为积极，劳累几天好容易闲下来了，连忙挤在了最前头，都想弄清楚这位主儿到底是因何原因，胃口一下子变得如此大，弄得他们几日都早起晚睡，不得一刻安歇。

殿中胡仁礼躬身立于堂下，听虞昭和楚子凯描述这贪食症状之后，先上前细看了看她的眼睑与舌苔，皆没有发现有何异常，转头又查看了近日膳房供应的各类食材与调味香料，依然没能查出事情的源头。

无奈之下，就只得搭脉求原因了。胡仁礼闭眼细听着虞昭的脉象，渐渐地，见他神情一滞，继而眉头紧思，脸上的表情，流露出了一点自我怀疑，于是连忙放开，低喃了一句：“不应该啊……”

只一瞬疑惑后，胡仁礼小心翼翼再搭上脉，闭眼冥苦辨别，忽就见他双眼大睁，满面从容随和尽数破灭，整张面目上，只剩了惊恐一态，跪下谨慎问道：“许是微臣老糊涂了，敢问懿妃娘娘先前禁足之期，有多长的时候。”

贪食为何会关乎禁足？虞昭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如实答道：“两月。”

问此言，胡仁礼如同是遭了个晴天霹雳击打，整张脸因惊惧都变得苍白了。

“如何？”

自小到大近三十年，楚子凯还从未见过胡仁礼何时表现出如此慌乱失态的一面，心中没了底，不由跟着慌起来，与虞昭对视一眼，见她神情也是有些不安。连忙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安抚，连忙又追问道：

“你如实说，可是懿妃她身子有不对头？”

胡仁礼早已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躬着身子不敢直立起来，战战兢兢膝行堂中后，扑通一声行了个磕头大礼：“求陛下恕罪啊……”

见此，虞昭更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不可治愈的绝症，心中恐惧都控制不住流露于表面，手心的冷汗都冒个不停，茫然无措，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得紧握住楚子凯递过来的手，不敢放松神识。

“无事的，昭昭不担心，不会有事的……”还不知情况到底如何，楚子凯被胡仁礼的反应吓到，亦不过是在强作镇定，将虞昭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着，又咬牙皱眉发问：“你慌慌张张做何，朕问的是懿妃到底如何了？”

再三不答话，那便也是大不敬之罪，胡仁礼只觉头顶万般压力压制着自己，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了实话：“回陛下……懿妃娘娘她……她已经有了身孕……”

未等他人做反应，胡仁礼如赴死一般，俯首做谢罪状，神情决绝，逼迫自己补充道：“腹中胎儿……一月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