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冲突

一转眼，今年剩下的日子，不用掰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所有人都在为年末最后的那场热闹养着精力，盼着除夕夜的鞭炮声能驱散这一年来的不顺遂，迎来个崭新的如意新春。

到了二十九，宫中处处都挂上的红灯笼与五颜六色的福包，扯下那已经褪色的旧符，换上了鲜明艳彩的新桃，御苑的红梅，也在今日应了景，全数怒放得盛艳，如此一来，更将合宫上下这喜庆的氛围装点得到位。

团圆之际即将到来，而大楚从来秉承国先于家的传统，三十团聚，是君王为与家人聚温情，年三十的前一日，还有一次团聚，是君王为与朝臣万民聚同心，所以今日，便就是皇家依例邀请各宗亲朝臣进宫与天子欢聚一堂的日子。

按规矩，宴前，朝臣们该跟着楚子凯商议明日大年祭祀先灵的各项事宜，而她们带来的诸位家眷，在此期间便可同聚在一处品茶说话。

故此时午时未至，除夕家宴的热闹还并没有正式拉开帷幕，但以人声堆砌起来的嘈杂，早就传出了好远了。

恰巧被风雪掩埋多日的太阳，总算也在今日给了人们一点儿面子，晨起就已经高高挂着了，将宫中各处照得亮堂堂的，暖光映白雪，白雪又映红梅，在漫漫雪地中连成了一片金灿灿红彤彤的花海，耀目鲜明至极。

此类景致好不养眼，藕花跑出去瞧过之后，回朝晖宫一通描述，让被困在屋子里闲得发慌的虞昭听痒了心，彻底在榻上躺不住了，只得软磨硬泡求卓姚放宽心，能放她出去晒晒太阳。

怂恿着茉香藕花一起闹，卓姚终究没能拗过虞昭，又想着今日晚宴上，她为位分最尊的皇妃，也避免不了要移步至宴厅同众人露个面，便无奈答应，吩咐了宫人们前去扫雪开好了道，再亲自扶着她朝着御苑去了。

难得有了机会出来逛一逛，还遇上了个阳光普照大地的暖阳日，虞昭被人簇拥着缓缓迈步前行，一路都在同众宫人们说笑，心情格外地好，不想入了御苑时，却发现那梅花林处，已然站了一众乌压压的人了。

美景能吸引住的人，自然不会只有虞昭一个，就连抱病了多日的刘太妃，都舍得离了暖舍出来欣赏了，何况那群成日里寻着热闹打堆站的嫔妃们，更是闻风而来，趁机与诸位命妇打着哈哈套着近乎。

浩浩荡荡一群宫人，护着虞昭进了御苑的门，动静自然也小不了，两波人猝不及防就这样碰上了面，目光相撞，皆是有些愣神，都只保持着警惕互相望着不说话，暗里涌动着自己的心思。

自从叶城回来以后，虞昭懒怠费神与人打周旋，楚子凯也依着她，帮她推了许多臣妇拜见的虚礼，所以她与众人打照面的机会甚少，此时碰见的这位被众妃奉承到天上的刘太妃，还是她回宫之后，撞见的第一位先朝故人呢。

靠着四贤王生母的名头，在这宫中威风了这好几年，刘太妃的气焰确实飘高了不少，可她也不敢忘记那些年见识过的，宸妃豁出命整治人的那些手段，内心深处对其的恐惧如同成了本能，可以埋藏，却从未消散过。

冷不防就有一张与宸妃相似无差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纵然刘太妃先前通过千万渠道打探到了消息，早已经知晓从西番南荣府来的那位懿妃的模样，与当年先帝的虞宸妃极其相似一事。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等她真正直面时，心中依然不受控制地产生了畏惧。

人群中觉得畏惧惊惧的，岂止是刘太妃一人，在场众诰命，当年大多也是见过宸妃长什么样子，此时见到了虞昭，无一不在心里暗暗称奇，一个个不可置信瞪着大眼睛，瞧着越走越近的虞昭，还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是在意料之中，这样的神情，虞昭早在刘昭容等人的脸上见识惯了，倒是稳着举止没做太大的反应，驻足过后，端着身形坦然受着众人的问安，全然无视了刘太妃与众命妇那如大白天看见了鬼的眼神，淡淡道：“免礼。”

行礼之后的气氛，着实就变得有些尴尬，虞昭毫不畏惧前方众人暗中打量的目光，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细心注意到扶着刘太妃左手的是刘昭容，扶着右手的那人与刘昭容眉眼相似，应就是楚子扬的侧妃了。

而刘太妃的正牌儿媳虞珠，却是被她嫌弃地谴得远远的，虞昭还不忘记挂着当日与虞珠京州街上相遇时，她与自己诉的那一腔怨话，如今见她肯在这类场合露面了，便知自己的提点，许是起了点效果，心中稍安，复又将目光投向刘太妃。

镇定下来平复好心情后，转瞬，刘太妃又恢复了方才那一派高高在上的气势，迎上虞昭目光，开始放大胆子与她对视，却把持这架子不愿开口说话，那把下巴高高扬起的样子，好似在表明，谁先开口，谁就要输了一筹似的。

“太妃娘娘安好。”虽极不情愿与刘太妃这类将势利眼发挥到极致的人打交道，但虞昭为了不落人话柄，还是选择做做尊老的表面功夫，微微颔首示意后，依然先开口给她问了安。

见虞昭率先做了低头的样子，刘太妃便觉得，以自己的资历，果然还是占了上风，又想先前起听诸人闲谈说起的懿妃误穿龙纹寝衣认错自罚一事，便更料定了，面前这人的长相虽与宸妃及其相似，却必定不会有她那般的骄横狠断。

不是硬石头，那定然就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刘太妃心中那寥寥无几的谨慎，随即消散彻底了，故作样子清了清嗓子，被人扶着走上前，如同审视一般，上下扫视了虞昭一番，稳着声音慢条斯理道：

“想必，这就是让陛下爱得离不开的懿妃娘娘吧，当日你来，我还在病中，不好亲自去拜访你，本还盼着你能来我殿中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却是盼了许久也没盼来，莫不是陛下看你看得紧，所以你不得空来，才这般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