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冷漠

观察得倒是无比细致入微，说话的这几人，竟是把虞昭从头到尾的行头都参透遍了，心思稍微灵敏之人几乎都能感知得出来，来寻茬的这一群人，若不是别有用心，便就表明她们对虞昭这一身富贵装过头在意了。

正因如此，这些话从刘昭容等人那些张刻薄嘴巴里说出来，分明听入耳朵里的，是在冷嘲暗讽，下一刻，却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就让旁人品出来几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味。

宴席上的各夫人们也都不算眼拙之人，瞧着这边忽就热闹起来了，都无心吃饭了，将筷子夹菜的动作放得极缓，暗里集中注意力，观望着殿中这动静接下来的走向，谨慎判别即将发生的事端的性质，对自己家是有利或是有害否。

心知虞昭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来应付这群不省油的灯，所以楚子凯不欲轻举妄动打乱她的计划，装作心无旁骛心系政事，与楚子扬聊得入神，假意对旁边这一群女人暗里弥漫着的硝烟视若无睹，只留了一分注意力随时牵挂着虞昭的处境，预备待她应付不过来落了下风时，再出手做帮衬。

小鱼小虾吐出来的那些酸言酸语，如何闹腾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可凌妃这条大鱼，还没被钓出来呢，虞昭不打算就此收网，非但没有将高调收敛的意思，甚至还要继续炫耀，想再多酸掉几颗刘昭容等人的牙齿解解气，遂对着她们挑衅一笑：

“你们眼力不错，本宫生来自带好运，承蒙祖父祖母之疼爱，如今又承陛下之天恩，自小到大所用之物，确实甚少有寻常凡物。”

坦率直白地把一切嘲讽当做好意的羡慕全数收下了，让众妃猝不及防愣神一瞬，稍堵了一下心，而虞昭的有钱豪横，她们也是实打实看得清楚，确实是事实，因此，虽本是按着计划行事，她们心底控制不住泛起的那阵酸意，还是够她们受上好一壶。

可一想到事成之后，虞昭这类嚣张做派，即将被万民指责唾骂，刘昭容几人强吞下酸水，强迫自己深呼了几口气，便暂时能忍得住那一腔因羡慕嫉妒产生的恨，镇定行事，特意留了好些余地给接下来的人发挥。

头阵已经打响，情形看着，好似是十分的顺利，赵贵人继而接起了同党们的力，伸长脖子往虞昭的桌上望了望，又疑又忧问道：“莫不成，懿妃娘娘面前的那一桌子的膳食，您不打算继续用了？”

“不合口味，本宫用不下去，”

事实本就是如话中所说那般，虞昭顺其人之道反挖坑的同时，也并没有昧着良心撒谎，直接承认了，转而又看着赵贵人，漠声道：“莫不是赵贵人想尝尝滋味，那就端过去吧，不必客气。”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赵贵人闻言，好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缩了缩身子，怯生生道：“嫔妾不过是觉得这样好的饭菜，白白就全倒了，实在可惜得很，所以想劝娘娘多少用些，仅此而已啊，娘娘何苦拿这话来挖苦嫔妾。”

“挖苦？本宫又何曾有挖苦你的意思，”她会装可怜柔弱，虞昭难道就不会装疑惑装无辜吗，遂语气满是不解问她：

“本宫说的也是实话啊，膳房今日许是忙中出错，不曾记得清本宫的口味是如何，所以放了这么重的油盐在菜肴中，可是本宫素来不喜口重之味，听你说可惜，只以为你是喜欢的呢。”

话至此处，虞昭上下扫视了一番赵贵人，看清她满脸错愕，转头轻哼道：“如此看来，赵贵人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些不合你我口味的饭菜倒了可不可惜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本宫能趁此教会了你这个道理，那如何都不算可惜了。”

触了个刺头，赵贵人霎时被怼得哑口无言，不服气地嗫嚅了两下嘴唇，最终还是顾忌了尊卑有别一念，没能想出一番漂亮话还击回去，垂头丧气收了气势认了败，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再不说话。

“饭菜倒了可不可惜不重要……懿妃娘娘您当真财大气粗，说出来的话，真是好轻巧啊，”

成功寻到了一句可挑起争议的话做切入点，刘昭容眼角眉梢都带了得意和轻蔑，轻笑一声后，引出了今夜这场局最主要的点。

“只是可怜北疆那些身处凛冬寒风中的千百灾民，食不果腹衣衫破烂，只知期盼明日会寻得活路，殊不知，懿妃娘娘随意拿出手的一件首饰衣衫，便能值他们一辈子的衣食呢，人与人，当真命不同而贵贱甚差。”

虞昭脸上冷漠之意依旧没有半点消退之意，被人暗指奢靡无度了，却并不想为自己做辩驳，语气无情得不见一点人情味，问道：

“衣裳首饰再是值价，那都是本宫自己的东西，随本宫的心意做主，想如何就如何，哪怕是为着开心，摔了撕了听个声响也好，与别人有什么关联？刘昭容这话本宫有些听不懂了，难不成，你是在为灾民向本宫求援，可本宫凭何非就要无端拿自己的东西去接济他们呢？”

这话说完后，四下蓦而就安静，所有人惊得瞠目结舌，要知大楚历代帝王治国之宗念，首要便是国以民为本，朝廷对民众做出何态度，便是决定一国根基是否安稳否，虞昭说出的这类话，只满含私心，而不屑顾及民情，连诸位大臣听得都忍不住惊心，一时定住。

“恕臣斗胆，懿妃娘娘若有此心，也着实太过任性了！”

一身正气为百姓发声讨公道之人，正是凌妃的同胞兄弟凌锋，他甩襟起身，拱手做样行了一礼后，义正言辞指正虞昭道：

“我大楚自来信奉君民一心方能稳住基业之理，为君者应体恤民情，才能心安理得受万人拥戴，陛下乃英明之君，想必北疆灾民受难，也是怜惜倍至，懿妃娘娘既然担御妻之名，与陛下共享万民之供奉，便应与陛下同心，对灾民怀有博爱同情之意，而非做出这等令人寒心的无情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