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正直

口号喊得倒是十分响朗，余音甚至都在这宽阔的殿堂上回荡了好几遍，眼前这位凌侍郎，看起来当真是好一个不惧犯上，正直忠心，通身只持一身凛然正气，只一心为民打抱不平的忠良之臣啊。

孑然一身为万民谋福祉，是何等光荣的事啊，凌锋将腰身立得如松柏一般挺直，将一等正直无私的形象展现得完全，当即把位于上位的虞昭做出的那副冷漠自私之态，衬托得能有多无情冷心就有多无情冷心。

然而那一番声情并茂的逆耳忠言，却并未成功打动了在场的谁人，朝臣命妇们生存于这浮华遍布的京州城多年，历经的世事万千，都不似凌锋那般冲动，心中对眼前正发生的这事，多少都是存着三分明白心的。

众妃看不惯这后妃之首不体谅灾民困苦衣食奢靡，联合起来发出声讨，再是闹得热闹和惹人注目，只要不明犯了律法，也就是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吃飞醋闹性子耍嘴皮子的事情，若论起来，那就只能先算做帝王家后院内部里发生的家事。

而后楚子凯若觉得确实是虞昭的做法不妥时，再一层一层细细追究下去，所清算出此事中确实暗藏着的种种关系得到政场民生的因素后，到了那时候，才该是协理帝王打理天下事的朝臣们帮着发话表现出策略的时候。

如今该如何定义虞昭在吃穿用度上不低调一事上的错与对，面前万人之上的天子都还没有出言发话做何评价表明什么态度呢，哪能轮得到一众臣子们轻易伸手瞎参和指点呢？凌锋此举说得轻了，可作为皇帝不急太监急之意来理解，说得严重了，他便是有僭越之嫌了。

所以众朝臣们无人愿意冒着会跟着凌锋得罪人的风险，帮着凌锋断定他那番话的对错，且稍理智精明点的人，都会察觉得到挑事儿的那群女人，是在有意挑虞昭的刺儿呢，他一个年轻的侍郎官竟也迫不及待过来凑热闹? 性子实在太不稳重了些。

四下的人暗瞧着情况静默不动? 独让凌锋人高马大在席中拱手立着，处境看起来? 着实有点尴尬? 而被一群人的话中藏鞭痛批了一顿的虞昭，却依然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端坐着? 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胆怯之意，还敢直勾勾的放开目光盯着凌锋看。

只不过虞昭那眼神中漫不经心蕴上的无谓轻视之意? 旁人心中无偏见? 难以看得清楚，却轻而易举就传达进了凌锋眼里，成功让他感知到了羞辱，忽明白自己这一切所做作为? 在虞昭眼中? 压根儿就没有一点威慑力，不过像一只耍杂猴子样滑稽可笑罢了。

想当年洛原城郊红碳灼喉之仇还未能得报，凌锋一口怨气迟迟没能发泄出来，憋着憋着，酝酿得越发剧烈? 本就是对虞昭此人恨得心头能挖出一碗血来，此时见她作恶多端过后? 还能安然无恙持宠对自己做出这样不尊重的嚣张做派，他心中的不忿已是达到了极点。

脑子被心中怒火激得一热? 凌锋将一席大失分寸的讽刺之话脱口而出：

“懿妃娘娘虽远在西番，也必然听闻过当年妖妃虞氏的恶名? 您不幸与其面容生得有些相似倒不算什么? 若是言行同她一样不检点不收敛? 步了她的后尘，那可就……”

“言行检点收敛？凌侍郎说这话之前，可否先审视一下自己做到了否？”

率先听不下去的，是李老太君，先前她在朝晖宫与虞昭交流一番，心知她并不是什么持宠就无礼蛮横之人，加之被她讨得了欢心，又顾忌着她腹中还怀着孩子，心中确实生点想维护虞昭的偏心之意，连忙呵斥住凌锋。

况且，谁人听不出来，凌锋那一席话带着几近偏执的恶意，也太过混账了，李老太君便不想再袖手旁观了，拿起龙头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肃声说出警告：

“懿妃娘娘愿不愿体不体谅民情，老身愚昧，不知道，但老身知晓，她的衣食再华贵，也并未逾越了品阶规制，以礼法追究起来，何错都没有，凌侍郎，你一个三品挂名武将，却是咄咄逼人竟敢出言羞辱陛下的妃妾，依老身看，理应按规矩先治你的罪才是！”

先皇太后与先帝同赋予权力的龙头拐杖一发威，上可痛打昏君下可严惩奸臣，得此殊荣的李老太君却从来是个好性子，从来不轻易伸手管闲事，如今日这般发了大脾气，众人还甚少见识过。

戏看到了这，楚子凯心中不由暗笑，终于动了动身子，好像要做反应了，众臣众妃连忙聚精会神，正在揣测他下一步要如何下定夺，却见他的神色与平时无差，看着还是让人琢磨不出悲喜，只扬扬头对愣住凌锋道：“朕听着，你继续说。”

这算个什么意思？莫不成楚子凯在表示觉得凌锋说得有道理？众夫人大吃了一惊，不忍转头瞧着依然将傲气与不屑挂了一脸的虞昭，心中不由自主开始为她捏着一把汗。

想来也是，再得得君心受盛宠之人，在帝王心中，必然也比不过拉拢民心重要吧，想到此处，众夫人心中又是不解，始终想不明白，虞昭开始为何要说出那一句带着宁弃金不济贫意思的自私话，让自己陷入如今的困境。

可好似那得了楚子凯支持，被允准继续说话的凌锋，这时也收了声，他将气话说出了，脑子就变清醒了些，深知楚子凯善谋略，且对虞昭在意超乎人的想象，所以生怕这口谕是坑，闭上嘴不敢妄动了。

一旁的刘昭容就没这么聪明了，她料定楚子凯再是宠爱虞昭，也不会昏庸到轻待百姓来取悦她，所以浑然不觉有什么异常，沾沾自喜发表出看法：

“凌侍郎和凌妃妹妹呢，到底是亲生兄妹，两者都是心善真诚之人，大家或许不知，可咱们姐妹都知，凌妃妹妹近日心系灾民，连过年的行头都全数捐出去了呢，这等觉悟，懿妃娘娘您可当真要虚心求教来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