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清醒

“现在清醒了吗？”裴皇后问。

昌平捂着脸，咬着唇点头。

“本宫早就告诉你，京城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顾庸，你是把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姑母，我只是……”

裴皇后不听她的解释，只是摆着事实，“你就算是本宫的侄女，是藩王的女儿，可如今实权握在谁手里谁才有话语权。昌平？”裴皇后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本宫一直觉得你和一般女子不同，有才气有谋略，但你眼下就为了一点小利，看不见那顾侯是头恶虎在外头等着吗？”

昌平愣了一下，“姑母，你什么意思？”

裴皇后叹气，“你且瞧着吧，眼下不是你计较不计较，是那顾庸跟不跟你计较了？”

“他还想怎么计较，我都已经这样了？！”昌平看着自己的断腿。

裴皇后却没再理她，只是略有些懊悔。

——

柳氏人醒来了，只不过精神一直不大好。

尤其是一想到郡主府里的事情，她就直犯恶心。那昌平郡主当真是穿了一层人皮的恶狼，她身为女子却圈养女子，若是妓子也就罢了，她找的还都是些良家或官家女子，但凡有些放不下羞耻心的，便叫她扒了衣裳都扔在了底下的囚牢内。

柳氏是看着那些人如何训导这些女子的，她不过待了两三日白便已经觉得度日如年了。

“喝药了。”

身后响起了声音，却是顾庸笨拙的端着药碗走了过来，边走边吹散药碗上的热气。

柳氏从床上起来，背靠着褥子，“怎样，今日感觉好些了吗？”顾庸将一勺吹凉了的药喂到她口里。柳氏点了点头，又看着顾庸，嗓音有些沙哑，“侯爷，我配不上您，您不至于为了我，倒如此。”

他去跟皇上求亲，柳氏自然也知道。

“我是残花败柳之身，娶了我做正妻，你会叫人笑话的。”她配不上他，也从未想过嫁他做正妻。

“你要我违抗圣旨？”顾庸道。

柳氏咬唇。

顾庸却伸手抚开她的唇，“你要做正妻，我就给你正妻之位。我不在乎外头是怎么说的，也老实告诉你，你是妻和妾对我来说都没甚么分别，我只愿着我从战场上下来有人给我暖着被窝，倒一杯热茶。”

“阿蕴，咱们这样的年纪说情爱有些不合时宜。左右木已经成舟，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遭人算计，你注定嫁给我，便跟我一起好好过吧。”

他伸出手来，柳氏想着两人从前的过往。

分明也不过半年，却比她这小半生还要跌宕起伏，一声轻叹之后，便也把手搭在了他的掌心处。

——

“当真是荒唐！皇帝也荒唐，凭什么就给你许了那么一个女人？！她什么样的身份，怎配嫁给你！”

侯府的老太君徐氏自打听了婚事之后便是勃然大怒，“老身不可能同意那样的女子入门，若皇上执意如此，我就吊死在宫门口。”

也可见天下的老太太便是怎样的位高权重，真正处理起事情来还是惯性的倚老卖老。

“祖母，她已经是郡主了。”顾庸道。

“哪门子郡主？！”徐氏怒骂，“别说是因为你才封赏的郡主，便就是个真郡主我也不要！”

妇道人家说不通，顾庸也懒得说，只道：“圣旨还没下来，祖母这会儿要想抗旨恐怕也不行。过上些日子吧，若是真见不得她入门，母亲便去吊死在宫门口，且看看皇上会不会回心转意。”

“你，你，你！”徐氏气的捂着胸口，“你个忤逆不孝的！”

顾庸却已摆了摆手，“祖母见谅，儿子军中还有事儿，就先告退了！”

“什么臭德行，你瞧他什么臭德行！”徐氏气的不行，旁边的老嬷嬷也是连忙安慰她，徐氏被扶着到了椅子上，又是一声叹，“怎么顾家偏就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成了气候！”

这顾庸从小就是个剃头，是个混世魔王，那时谁也没想到他会有今日的成就。

想道如今徐氏也是后悔，若早知道，她也不会和孙子的关系这般僵了……

“可惜了萧家，早年前老侯爷便订下的婚事。”徐氏叹气，顾庸那边儿顺着皇帝的意要娶柳氏，她拦着有什么用，何况都这些年了，顾庸也没说去萧家提亲。

心腹嬷嬷也安慰着老太君，“侯爷和那萧家大小姐的婚事不成，不是还有如沁小姐和咱们四少爷吗？我瞧着两个人也是登对的很，等日后完了婚，也不算违了当时老侯爷订下的婚约了。”

徐氏也只能是点头了。

而顾家的后花园内，萧如沁正和顾家的四公子顾少卿闲庭散步。

“如沁，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顾少卿十五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时，对自己喜欢的人心意也格外敏感。萧如沁看了眼他，道：“我大姐姐同顾侯的婚事你也知道，是老侯爷定下来的。可中途顾侯去参军，我大姐姐就耽误了下来，后来侯爷在外建功立业一直不回，她也一直等着不曾嫁人。可等到了现在，女儿家最好的婚嫁年轻过去了，我大姐姐都二十五了，顾侯却要令娶旁人？”

顾少卿对往年的事不太了解，那会儿他才十岁，只顾找猫逗狗哪管这些。

可听心上人这么一说顿时就对他九叔养在后院的那个女人没什甚好感了，“一个狐狸精，还是嫁过人的不洁女子，竟也想攀附我们侯府。”

一是为了讨心上人欢心，二也是为了教训下柳氏。

毕竟顾庸若正儿八经娶了柳氏嫡妻，从前那卑贱的女人一跃就成了候府的主母，还真是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如沁，走！” 顾四少爷突然唇角一勾，也不知想到了甚么点子。

“啊？”

“我倒要看看，那女人怎么当我顾家的主母！”顾四少爷也不回她，直拉着萧如沁左拐右拐到了后院，柳氏养伤的地方，又道：“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有好戏看了。”话落便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下人拎着一根格外粗的蟒绳出来。

萧如沁盯着看了一会儿，便连忙吓到了顾少卿的背后躲了起来

柳氏在顾家养伤，沈清秋习惯性的同她娘午后吃完饭出来散步消食。可刚逛了一会儿，沈清秋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拉着她娘稍微后退了几部。

“啊！”柳氏却往钱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眼前那狗，不，应该叫做藏獒，足有一个成年女人那般高，眼神凶狠的看着母女二人，挂下来的黑唇正滴滴答答的流淌着涎水。

“永威将军，咬她们！”后头顾少卿道，旁边的下人也顺势将一袋子鲜肉直撒到了柳氏身边。

“汪！”

那被叫做永威将军的狗原没动弹，那肉一撒了出来便一声吼叫冲着柳氏这边飞奔过来。单看它那体型若是被扑到了都少不得受一顿罪，更别提那一口锋利的牙齿，估计一嘴下去柳氏这样的小胳膊直接嘎巴就断了两截儿了。

“咬她，永威将军，咬死她！”后头顾少卿兴致勃勃的看着。

萧如沁虽然不喜欢柳氏，但到底是女孩子，不想看这样血腥的场景，就闭上了双眼。

“汪~”

“嗷嗷嗷！”

先是一声勇猛的汪叫，紧接着那狗叫声就变了味儿，像是被人打的慌忙逃窜一样。萧如沁睁开眼睛，她想象中的血腥场景并未发生，柳氏还好好的站在那里。而永威将军却是被人一脚踢的瘫在了地上，嗷嗷嗷的叫着。

“永威将军！”那是顾少卿从小养到大狗，顿顿都是鲜肉照看，自然爱的不行。

“你这臭丫头，你敢伤我的永威将军？！”

刚才萧如沁闭着眼睛，可顾少卿却是看见了，就是这丫头一脚踹飞了自己的永威将军。

沈清秋一笑：“什么永威将军，分明就是一条和主人一般没用的狗。”

“你说什么？！”顾少卿道。

“怎么了，连耳朵也聋了，听不明白我说的话？”沈清秋道：“那我就再重复一遍：什么永威将军，分明就是一条和主人一般没用的狗！”

她哪儿是在重复一遍，就是故意在气顾少卿。

“我——”顾少卿又不是没脑子的，刚看见了这丫头一脚踹飞了永威将军，自不会跟她打，两旁看了一下，“给我把她拿下！”

两旁的下人有些犹豫，他们都清楚这是侯爷带回来的小姑娘。

便听萧如沁在一旁柔柔道：“怎么，主子的话都不听了？四少爷可是顾家的世子，以后要承袭侯爷之位的。”她这么一说，原本还犹豫的下人也不再犹豫，沈清秋把她娘推到一边儿，捏捏手腕正要动手。

突然脚底一轻，却是叫人架到了肩膀上，“怎么，你们要拿谁？”

沈清秋瞧见人是谁了，倒也不急，慢悠悠的坐在顾庸的肩膀上准备看戏。

“见过侯爷！”那一干人都跪了下来。

顾庸道：“你们要拿谁？”

要拿的那个人，这会儿正坐在侯爷的肩膀上玩着侯爷的头发，底下的下人哪儿敢说话，愤愤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