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用户中心
懒人小说 > 奇幻 > 宋女史为何如此 > 第80章 皇家父子(万更)

第80章 皇家父子(万更)

书名:宋女史为何如此 作者:秦晾晾 分类:奇幻 更新时间:2023-02-03 01:14:10

“夫人。”

耳房的丰年听到宅门外的马车声,老早就跑出来等着,瞧见小蛮扶着罗衣从外面走了进来,忙上去迎道:“您回来了,夜宵备好了,您用一些吧。”

“不吃了。”

罗衣看着他那殷切的样子,看了一眼偏房的位置,说道:“杜薄呢?”

果然,丰年脸上一闪讪色。

“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小蛮诧异,回头看罗衣,那人神色如常冰冷,说道:“回屋去吧。”

这么晚不回来想必定是留宿花柳了,小蛮不快,横剐丰年一眼。

那人抱屈,杜薄管不住心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真是窦娥冤。

正腹诽着,丰年瞧见宅子门口出现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的,不用想就知道是杜薄,他进退两难的模样被小蛮发现,也回头看了一眼。

“夫人您看,是不是公子回来了?”

小蛮马上说,丰年恨不得掐自己,心头颤悠悠的看了眼罗衣,只怕杜薄今日又要挨一顿毒打了。

罗衣回头看,只见杜薄衣衫扯开,搂着里面的白衣,手里拿着酒壶,一步一晃的过门槛,这趔趄的模样让丰年哭笑不得,跑过去扶他。

“我的公子哎,您这又是去哪儿了啊。”

丰年架着他,杜薄身上的酒味险些熏死人,便想着往偏房里去。

“杜薄。”

不过罗衣并没有放过,而是冷冷道:“宿醉而归,你找打。”

丰年听这话害怕的紧,求情道:“夫人,您看公子醉成这样……人也神志不清的,不如先让他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您明天……明天再盘问吧。”

盘问?

这个字明显冒犯到了罗衣,丰年也忙闭了口,没想到罗衣沉默着点头,他如临大赦般松口气,嘟嘟囔囔的推搡着杜薄。

“罗衣!”

谁知杜薄一声吼,把院里的所有人都吼懵了。

丰年更是连魂都丢了,看着杜薄好似看着一堆死肉,切齿道:“公子。”

“罗衣啊罗衣。”

杜薄像是念咒一样,伸手推开丰年,随后踉跄着往前几步,又顺手推开罗衣身边的小蛮,正视着发妻,伸手指着其鼻子:“你个悍妇!”

“公子!”

丰年立刻冲上去攥住他的手指,连哄带喊:“公子公子!咱们先回去吧!你就听奴这一回吧!”

明明是十分严峻的情形,小蛮却低头偷笑一下。

罗衣瞥眼,说道:“小蛮,丰年,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吧。”

“是。”

罗衣的话,府中无人敢不听。

而且看着架势,肯定是要武打,杜薄这不要命的行为,谁劝谁遭殃。

那两人走了,杜薄往后晃了一下,皱眉道:“罗衣!”

罗衣面无表情,也不想理他,转身要回去。

只是刚打开房门,杜薄就冲撞了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但是脚底下在那门槛处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罗衣厌恶的扯回自己的衣袖,垂眸看他。

“罗衣……”

杜薄也没起来,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然后扶着门框一点点的站起来,脚刚一跨过门槛,就连绊几步扑到罗衣的怀里。

那人没躲,接住他。

“罗衣。”杜薄声音低沉,“你就这么容不下平年吗?”

罗衣闻言,一把将其推开,这回杜薄站得稳,说道:“悍妇,你就是个泼妇!”往前几步,呼吸急促,“咱我二人成亲十四年,你自己数数,你一共打了我多少次!”

罗衣皱眉。

“你自己也记不得了吧。”

杜薄拍着胸口,痛心疾首的说道:“一次又一次的对我动粗,叫我被这……被这靖安城的人耻笑!只有平年……她懂我,知我心思,你什么都不懂!”

“一个秦楼楚馆的贱籍,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把她带回府上。”

罗衣的语气还算冷静。

“杜薄,趁我还没发火,赶紧滚出去。”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杜薄非但不怕,反而再次抓住她说道:“你打啊,我可是你的夫君,哪有你这样的夫人,成日打我!成日打我!!成日!打我!!!”

他干脆嘶吼了起来。

罗衣面色微动,将要勃发的怒意忽然消散不见,盯着杜薄,那人气极反笑,眼睛通红,不知是激动还是哭了。

“罗衣,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杜薄声音颤抖,像是自嘲:“杀了我,换一个高大威猛的夫君,省的日日面对我这个臭书生,天天酸文弄墨的,连个长刀都举不起来。”

“杜凉言你……”

罗衣表情有些难堪。

“你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杜薄哈哈一笑,痛苦的皱紧眉头,“我知道当初老太爷也没看上我,不过是顾着两家的面子,才乱点这鸳鸯谱,我知道……”

他剧烈的咳嗽两声,声音有些撕心裂肺的:“我知道你那时候有属意的人!”

“杜薄!”

罗衣忍不住喊道。

杜薄充耳不闻,苦笑道:“我知道你喜欢习武时的那个大师兄,段白……呵呵段白是吧,他多厉害啊,知道你我定下婚约,拎着领子把我扔出去,打得我半个月水米不进哈哈哈。”

“新婚之夜……新婚之夜你把我捆起来,当着府中所有人的面,说我杜凉言是个怂包……我拳脚不好……可我……我就是喜欢读书怎么了!我喜欢读书!罗衣!我从一开始可有招惹过你分毫!明明是老太爷定下的婚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杜薄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肩膀抖着,眼角涌出一颗硕大的泪珠来:“可我并没有倾心的人,那时瞧见你这般漂亮,我心里欢喜的很,挨些打也没什么,可是你说我不懂你,不就是厌弃我吗,你何曾懂过我?罗衣,你何曾知道我的心思!”

“你就……”

他上前狠狠掐住罗衣的肩头,刺痛的感觉让罗衣唇齿微抿,看着杜薄醉熏的脸庞越靠越近,最后低下头去,气若游丝:“你就只会打我,一次又一次的……往死里打我,你就那么讨厌我,恨不得杀了我,我想近你……都不行,十四年了罗衣……我就是想近近你都不行,以至于我现在……怕极了你,再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罗衣心下茫然,接住他的身子。

谁知杜薄借酒发了性子,推搡着她到卧房去,直把她压到榻上,似乎怕罗衣会反抗便用了老大的力气,可她并没有动作,只是看着身上那人。

失意落魄,眼神痛苦,酒醉着。

“罗衣……”

杜薄喃喃道:“许我一次,就破例多许我一次,我会很疼你。”生怕罗衣拒绝,急切的在她裙下摸索着,手指翻过那层层叠叠,“你是我夫人……就让我多碰碰你好不好……我不要等到每月信日……我现在就要……”

罗衣被他弄得慌张,这人在自己面前总是百般讨好献媚,何时这般吐露心扉,更做出这大胆的事来,下意识的攥住杜薄的手腕。

“你……”

杜薄失力,趴在罗衣的身上,脑袋藏在那人的发间,讽刺的笑了笑:“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十四年,你拒绝了我十四年,罗衣……”

最后那一句,他近乎失声。

罗衣微微敛眸,闭上眼睛,攥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几乎是一瞬间,杜薄便失控了起来。

没有从前的小心翼翼,也没有方才口中言之凿凿的疼你,满身都是霸道,啃咬的痛楚在脖颈和下巴处传来,罗衣想要推搡,却迟疑几息,缓缓搂住了他。

夜实在是深了,卧房的榻上幽香和酒气纠缠着不明不白,厚重的幔帐包裹着那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面燥意的很,有热气自两人的口中呼出,罗衣没料到杜薄竟然也有这让人不容反抗的一面,眼中漾色,紧闭了多年的嘴巴终于嘤咛出第一声。

“嗯啊……”

似乎是要溺水了,罗衣听到杜薄在耳边呢喃着。

她哪里还有说不的权力。

“夫人……再许我一次。”

“还要夫人……”

“给我……罗衣……”

只是身下的床单早已经湿透了。

-------------------------------------

翌日杜薄从暖和的被窝里醒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撑着坐起来,被褥滑落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愣了愣,对着外面喊道:“丰年!丰年——”

“公子公子!”

丰年从外面急匆匆的赶进来,见杜薄光着还盘腿坐,皱了皱眉头。

他不想看这个。

“公子。”丰年一脸失语,“您有的时候,也别太不拿奴当外人。”

杜薄见状,扯过被子遮盖住私密处,看清这屋子格局又是一愣,这不是罗衣的卧房吗?自己怎么光不出溜的躺在她的床上。

“怎么回事?”

杜薄看着丰年,表情有些紧张,不住的往门口看去,生怕罗衣进来。

“公子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丰年不敢置信,又安慰道:“您放心吧,夫人带着小蛮逛街去了。”

杜薄松了口气,接过丰年递来的衣裳一件件的穿好,站在等身镜前看了看,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就记着昨晚去常庭同柳娘喝酒,剩下的……不记得了。”

回头看丰年,又说:“怎么回事?”

丰年回忆起这人昨晚的酒醉举动,还有清晨起来罗衣那乌青的眼圈,便知道这两人独自进屋去后发生了什么,想了想,编了瞎话。

“您昨天醉醺醺的回来,夫人要打您来着,奴和小蛮拦着才罢休,只是公子你二话不说就闯进夫人的卧房,人家嫌您身上酒臭,便去隔壁的院子睡了。”

杜薄闻言一头雾水,自己喝多了为什么要脱光?

罢了,可能是耍酒疯。

不过说来奇怪,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今早起来不但头清目明,更觉得比往日活力充沛了,撑着腰往前顶了顶,尤其是这腰背,比特地按摩过还要舒服。

“夫人回来了!”

院里有人喊。

杜薄一个机灵,登上靴子就往出跑,瞧见院门口下马车的罗衣,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子然后恭敬的揖礼道:“夫人。”

罗衣下了马车,目不斜视的掠过他。

杜薄倒是拍着胸脯,没挨骂挨打就好,只是闻到罗衣身上一股很浓厚的药香,一拉拉住小蛮,说道:“夫人去医馆了?”

小蛮打量着面色红润的杜薄,眼睛咕溜溜的转,这是忘了?

“夫人……腰背闪到了。”她别扭着说。

这种事情怎么挑明。

“原来如此。”杜薄看了一眼罗衣离开的方向,“那就要用最好的药,你平时也提醒着她点儿,习武健身不错,却也不能太过,伤身就得不偿失了。”

小蛮皱眉,见那人摸了摸腰带,喊道:“丰年!我的扇子呢!”

“这呢公子!”

丰年举着扇子跑出来。

-------------------------------------

“姑娘,奴给您多扑些粉,定能盖住这伤口。”

绛雪轩里,寻冬仔细的给曹纯擦着脸,那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憔悴,双颊之上还有着昨夜曹行掌掴留下的痕迹,耻辱一般如影随形。

“算了。”

曹纯不快的打开寻冬的手,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擦了有什么用。”

寻冬无奈的叹了口气。

“曹琦那个贱人,到底是给大哥下了什么**汤,成日帮着她说话,居然还当着爹爹的面训斥我。”

“曹琦就是个狐媚子。”寻冬也不快道,“大爷年轻气盛的,许是……”

“你胡说八道什么。”

曹纯横眼,寻冬立刻闭上嘴。

“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受曹琦摆布,更不会喜欢那人庸俗至极的模样,只不过被她巧言令色给蒙骗了,早晚会知道我才是为这个家在着想的。”

曹纯说着,攥着粉拳狠狠的砸在说上:“不做未雨绸缪,早晚要吃大亏。”

“姑娘别气。”

寻冬在旁给她用药酒揉着手肘的淤青:“还是忍忍吧,融雪轩那位给老爷办了那么多年的事,没有功劳也有辛劳,更何况姑娘现在年岁还小,资历浅,等日后再长大些,老爷自然就会更器重您了。”

“年岁?”

曹纯不屑:“曹琦不也是十几岁的时候就在替爹爹办事了吗?怎么偏偏用得她却用不得我,让一个野种代替曹家的唇舌,爹爹真是老糊涂了。”

寻冬这回学乖了,不敢再为了哄她说些放肆的话。

有些话曹琦说得,她说了就是不懂规矩,别看曹纯这样的跋扈,但是在维护家族中人颜面这件事上绝对不含糊。

“姑娘别急,曹琦总有出纰漏的一天。”

“贱人。”

曹纯冷冽,忽见小婢女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大哥那边可去了?”

小婢女忙道:“奴去了碎雪轩,只是大爷不在,听院里的人说是去方庄了,好像是去看什么玉。”

“一点儿正事都没有。”

曹纯让她下去,气鼓鼓的说道:“眼看着刁明诚也同意的联名,怎么爹爹大哥他们一点儿都不着急,若是被韩来他们凑齐了,尤氏还死得了吗。”

寻冬垂眸,没有说话。

-------------------------------------

“姑娘小心。”

方庄门前,素问扶着宋端下了马车,阿满递来一个木盒子。

“这都是舅爷从哪儿弄来的玉啊。”

素问接过盒子,叫阿满在外面等着,陪同宋端往里走。

韩来的舅舅徐宰是脂兴和安川两州驻兵的巡防总督,手里握着七万的霞影军,素来以行军速度和战备水准闻名赵国,他喜欢玉器,这一盒子未经雕琢的玉石都是在他脂兴山里搜罗来的。

韩来瞧那玉石成色极好,叫宋端拿来方庄加工。

刚一进门,方庄的伙计就瞧见她两人,忙迎上来说道:“女史安好,可是舅爷又送好东西给咱们郎君了?”

“你倒是聪明。”

宋端让素问将盒子交给他:“这里面一共有两斤六两的玉石,公子的意思是做一对手镯出来,剩下的做些小坠子挂在扇骨上也好看。”

“可有图?”伙计又问。

“无图,你们自己看着做就是,你们家老板的手艺公子还是信得过的。”

“嘿嘿,那是当然。”

伙计笑着说道:“我家老板可是师从号称雕玉圣手的满良先生,是他一辈子唯二的弟子,这一手的鬼斧神工可是得了真传的。”

“唯二?那另一个呢?”

素问好奇的问。

伙计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偶尔听师父提过一嘴,好像那位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所以满良先生才又收了我家老板,不想这门手艺就此埋没。”

“原是如此,你们家老板呢?”

“他在里头呢。”

伙计忙道:“我这就去给女史叫。”

“不必了。”宋端阻止了他,“我也没什么事,你们做好了送去府上就行,这玉石我只当二斤四两的往回收。”

伙计闻言精细,二斤六两只收二斤四两,余出来的二两便是赏了。

“嘿嘿,多谢女史。”他捧着盒子忙不迭的点头。

“姑娘,那咱们回去吧。”素问道。

宋端应了,转身刚要走,忽听身后又脚步声靠近,警惕的转过头来,却见到一双骨骼纤长皮肤净白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素问皱眉,看着那男子。

宋端倒是一眼认出来,立刻敛了眼中机警:“原来是曹公子啊。”

曹行收回手,哈哈的笑了两声:“难得在这里碰到宋女史,还想着在背后拍你一下逗个趣儿,没想到女史谨慎,居然发现了我,真是失礼失礼了。”

素问不快,被发现了就是失礼,那若是真的拍了宋端的肩膀呢?

这人怎么如此没规矩。

宋端倒也坦然:“我自幼习武,自然比旁人更加提神。”

“不愧是女史。”曹行看了一眼后面,“我原有个玉佩,挺喜欢的,前些日子不小心失手摔了,所以拿来给这里的老板看看还能不能修补上?”

这人转移了话题,宋端也就坡下驴道:“老板怎么说?”

“倒是能修上,只是也会留下裂痕了。”

曹行有些可惜的啧嘴:“都怪我不小心,还真挺喜欢那玉佩的,是小时候爹给我搜罗来的,倒不是什么好玉,只是意义非凡。”

“公子且解心宽。”

宋端淡如水的说道:“这世间万物本就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也正是有那一丝的缺憾才会让人意识到这东西的完美。”

“正是女史说的这个道理,也算是碎……岁岁平安吧。”

曹行说完,打量了宋端一眼,又道:“那日女史在长姐院中走的匆忙,不曾多留些时辰,改日有机会,还望女史能赏脸,到我的院中坐上一坐。”

“公子客气了。”

宋端笑了笑:“还是要我做东才是。”

曹行忍俊不禁的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脸色严肃的素问:“既如此,我就不便再耽搁女史的时间了,您日理万机,我不过是个散人。”

宋端道:“公子说的哪里话。”转头道,“素问,咱们走吧。”

出了门,素问直接说了出来:“姑娘,这是谁啊?”

“曹家曹行。”宋端如实答。

素问恍然大悟,不快道:“果然和曹家其余人一样讨厌。”

宋端好笑的看着她。

素问仍然道:“一脸奸诈狡猾的样子,让人厌烦,姑娘怎么还答应他,我看您以后还是少和他接触,瞧那模样奴就觉得晦气。”

宋端笑着没说话,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巷口拐出来两个巡逻兵来,他们神色匆忙的往南边赶去,而且不光这两人,各个街口的士兵都如蚂蚁般聚集去同一个方向。

这样紧张的氛围让周遭的百姓都停下脚步,交头接耳起来。

素问瞧见,不安的拽了拽宋端的手臂:“姑娘,您瞧。”

宋端当然也看到了,暗道不好,皇城那边可能会有什么动作,遂道:“素问我们快走,怕是要出什么事了。”

素问点头:“回遥监殿吗?”

“来不及,上御司。”

宋端神色冷厉道。

“阿满!”

素问喊着那人,阿满正在车前打瞌睡,闻听赶紧赶车过来。

“姑娘快上车吧。”

宋端点头,临了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巡逻兵,漆黑的瞳孔散发出些不易察觉的杀意来,遥望靖安城的天,浓云笼罩,分明是清晨却不见一丝阳光。

-------------------------------------

“端午!”

瞧见宋端赶来,岑越连忙上去说道:“圣人下令,午后将尤氏夫人押至西坊的监斩处,看样子是……”

她欲言又止,但剩下的话宋端心知肚明。

圣人如此一来,就是要杀尤氏了。

宋端倒是不慌,看了一眼如热锅上蚂蚁般的众人说道:“咱们先别急,上御司和遥监殿乱不得,公子和杜大夫呢?”

“朝会之后在政事堂,这会儿恐怕……”

程听走过来说道:“若是联名不成,这几天的努力便要功亏一篑了。”顿了顿,说出所有人内心深处最担忧的事,“如此,三殿下便也同北东宫无望了。”

“别慌了手脚。”

宋端说着。

程听抬起头,那人又道:“只要尤氏夫人还没死,这件事情就必定有转圜的余地。”在看不见的地方攥了攥拳头,心里的紧张也只有自己知道,“现在,就看公子他们的了。”

岑越和宋端共事了整整九年,把她看得透彻,见宋端攥着拳头便知道她心里也不安,遂伸手过去轻轻握住。

宋端转头,略微苦涩。

“对了,四门馆和国学院那边呢?”程听小声道,“那个清倌儿不是说可以劝一劝季林安吗?”

宋端脸色不好的摇头。

岑越则道:“程听,你还真相信一个清倌儿的话,下九流的人嘴里能有实话?我看不过是用来感动杜大夫的手段罢了,那季林安好歹是季青云的儿子,要是真被一个女妓劝动,那才叫奇怪呢。”

这话让程听有些不舒服,因为杜薄的原因,她和平年也接触过不少次,觉得那人并不是岑越口中那般不堪。

平年是个很孤独的人,又因身份所迫在这红尘中漂泊,对于杜薄更多的是知己之情,至于自家的那位杜大夫,成日把伯牙子期的故事挂在嘴边,想必也是如此。

若非说是男女之情,程听觉得自己也看不明白。

-------------------------------------

政事堂里,匡王看着川王将那帛书交给圣人,眉头紧皱像是能夹死个虫子,没想到他还真的把所有人的联名都弄到手了。

这样想着,匡王的心里没来由的郁闷,明明自己是长兄,可是在朝上的势力却始终不如老三,更别提这联名中,还有不少人和唐恒没什么关系,竟然也愿意为这罪臣求情。

至于原因,便是他也想得通。

无非是想入川王麾下,做日后他的属臣。

匡王盯着川王的背影,目光灼然,似乎像把这人给看出个洞来。

赵元白啊赵元白。

你就这么得人心吗?

是因为你平日里的行事作风,还是仅仅因为你是皇嫡子,是中宫皇后的亲生儿子。

反之自己,赵元洲啊赵元洲,已故的高淑妃所出……

匡王脸色极差,他们这样想让尤氏死,口口声声的批判高颖,殊不知自己和高颖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算来高颖也是他的宗亲。

这个祸害,当年因为自己逼宫导致圣人处罚连坐,害死了他最亲的母妃,如今又让自己困难重重,委实可恶。

“元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匡王忍不住出言道:“你就当真如此执迷不悟吗?唐恒之罪不可饶恕,尤氏是他的发妻,夫妻本为一体,她本就活不了,你何苦这样跟父皇过不去,难道你当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了吗?”

张炳文侧目,没想到这人终于能说出几句有作用的话来。

只是川王充耳不闻,当下和匡王争执没有意义,还要看圣人看完联名之后再做打算,只是事发突然,尤氏只怕已经在押解的路上了。

“父皇!”匡王喊道。

圣人看着那联名,那一个个在朝之上熟悉的人名,有唐恒一手交出来的门生,还有些本无瓜葛的,就连各州的父母官也有。

他笑了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或许也如匡王一般,觉得自己这个三儿子还是有些从未表露出来的好本事。

“还真是厉害。”

圣人淡淡道:“老三,你是有多大的面子,居然求得了近百人的联名,你这是……一心一意的要保下尤氏了?”

“儿子的想法,父皇最是懂得。”川王蹙眉。

韩来在旁,迟疑着没有说话。

“你是朕的儿子,朕自然知道,只是你老子的想法,你却从来不懂得啊。”圣人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张炳文暗喜,忙道:“三殿下,尤氏已经押解,您若是真的感怀他们两口子的授业之恩,不如求圣人许一个全尸,也算是最后还了这十几年的师生之情,也不会叫天下人诟病。”

“尤氏尚未监斩,尚书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早了吧。”杜薄冷冷道,“圣人还没有下旨斩首,你怎么就板上钉钉了。”

张炳文冷哼一声。

不过是一群想要螳臂当车的蠢货。

“父皇。”川王咬牙道,“儿子愿用三条龙带子……换尤氏夫人性命。”

此言一出,老远站着的左内监都没想到,有些吃惊的看着圣人。

龙带子再少也得有一条,代表着皇室子弟的身份,川王若是这四条给了三条,便只剩下一个虚名。

赵国百年,皇族中人最看重这龙带子了。

果不其然,匡王也有些诧异,和张炳文对视一眼,那人知道川王这是在作死,并不想说什么,但匡王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他似乎并没有火上浇油,而是真的对这个弟弟有些痛心疾首。

“老三,你可知道撤下三条龙带子意味着什么。”

匡王痛恨,他只有两条龙带子,还是他呕心沥血争来的,只是他视若珍宝之物,川王却可以大言不惭的说撤掉。

是了,川王一下生就有两条,成年又赏了一条,前些年过生辰得到了第四条,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他自然不会珍惜。

什么都有的人,怎会在乎一时的失去。

只是这样的话,像是锥子一样狠狠的刺在了匡王的心里,他上前拉住川王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一个罪命妇,就能让你连皇族的颜面都不顾了?因为此事被撤掉龙带子,天下百姓会怎么说,你一个赵国的皇嫡子,去维护一个罪臣家眷,不惜舍身,老三,你是聪明还是愚蠢,你是不是疯了!”

匡王几乎是吼出来的。

张炳文眼珠转动,不清楚这人为何,踌躇着言语。

圣人敛眸,将手中的帛书放在一边。

“你知不知道高颖当年都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匡王含恨道,“果然是师从唐恒,这样的是非不分!”

川王嘴唇微动,撩衣扑通跪在地上:“父皇!儿子并不是二哥所说的那般……不分是非黑白,正是心中公理分明,才想要您留下尤氏的性命,唐恒已经死了,这件事情本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别总是说的那么轻巧,赵元白!”

匡王斥道:“你是好人,就希望天下人都跟你一样,都怀揣着妇人之仁吗!何为耻,何为雪耻,你到底真不懂还是装糊涂,难道只是因为事情过去了二十四年,就能忘却曾经的仇恨吗!”

“二哥。”

川王终于回应了他的话:“你到底为什么恨高颖。”

匡王愣了一下,回答道:“当然是因为他逼宫造反,祸害赵国的江山社稷!”

“比父皇还恨吗?”

“我……”

匡王一时失语。

张炳文忙接过话茬道:“亲生父子必然同心一体,当年陛下恨的那一切,二殿下从来不敢忘怀。”

只是张炳文一说话,圣人突然清了下嗓子,神色难测。

杜薄想要反驳,却被韩来制止。

这个时候,圣人或许就想看自己这两个儿子的博弈,不希望外人插手,他要看这两人的本事,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父皇。”川王道,“高颖该死,唐恒也该死,可是恕儿子多嘴,冒死进言,二十四年前您盛怒之下,连坐处死了七万多人,使得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可是那七万人中,有多少是真正该死的,有多少人是清白的,想必您比儿子还要清楚。”

圣人抬头看他,冷笑道:“你是在指责朕暴政了?”

“儿子不敢。”

川王低下头去,双手撑着那冰冷的地面,寒意顺着砖石一点点的攀爬上他的手臂,难忍道:“父皇,您是圣人,是这赵国天子,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谁又能说……您当年是错的呢。”

他说着抬起头,无畏的对视着圣人。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不说,还放肆的很,杜薄在心里捏把汗,转头看韩来,那人死死的盯着川王,眼神尖锐至极。

杜薄心头微骇,他从未见过韩来如此。

“真没想到,二十四年前无一人敢指摘朕,二十四年后,却是自己的儿子站出来言之凿凿。”圣人笑声极冷,“朕的功过,还轮不到你一个兔崽子来品评!”

说罢,圣人一手将那帛书掷在地上,连着桌上的茶杯都一同摔了过去,碎裂的瓷片炸开,瞬间在川王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口来。

韩来身形一震,咬紧后槽牙。

“儿子是父皇的儿子,也是您的臣子,更是赵国的百姓。”

川王发了狠,和圣人如同狭路相逢的两头野兽,不必伺机而动便已经在迷蒙处厮杀了许久。

“老二。”

圣人出言打破僵局:“你先回去吧。”

匡王不明,他很怕圣人和川王单独谈话,连忙上前要说话。

“去西坊,亲自押解尤氏!”圣人怒道。

眼见着事情已经定夺下来,又得了这么好的差事,素来如此的匡王此刻却高兴不起来,他顿了顿,这才犹疑着离开。

“张尚书。”圣人继续下令,“唐恒死了,国学院和四门馆,还有太学院和名堂那边不能没有人管,你先接手,等日后再安排。”

张炳文也明了,这是要把匡王这边的人都支走了。

“是。”他也只得听从。

待房门合上,圣人才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没刚才那么动怒,却还是因为川王的冒犯不松口,遂道:“你还想说什么。”

“身为一国君主,就不能闭塞视听,不纳百姓直言!”

川王朗声道:“父皇,若是遵照二十四年前的先例,这次之事您又要杀多少人,当年是七万,如今也不是个小数目,您不是暴君,难道总要因为一个人,而让那么多人都枉死吗?”

“您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来日的史书工笔吗?”

“儿子知道,您当年险些死在高颖手里,就连母后也被高颖所伤留下旧疾,我不该如此,可是儿子实在是不忍心。”

“儿子一不忍心尤氏这样被牵扯枉死,二不忍心父皇您百年之后被人说成是杀人不眨眼的纣桀!”

圣人眯起眼睛,怒意徐徐升腾。

“你居然把朕比作纣桀?”

“只怕他们杀的人也要比父皇您少些。”

川王豁出去,低低的说道。

此话一出,左内监脸上的汗唰的就流了下来,看看川王看看圣人,忙说道:“今日朝中繁忙,三殿下殚精竭虑,想必是累坏了,人也糊涂了,殿下……不如先回王府休息休息吧。”

川王跪着,身子笔直。

圣人看着他,气极反笑:“糊涂?朕看他清醒的很呢,这样大言不惭的责备自己的父亲,赵元白,你真是天大的本事!”

说罢,圣人震袖起身,愤而离开。

“父皇!”

川王拧膝转身,望着圣人悲愤的背影,高呼道:“儿子只是不想看着您这样!看着朝廷这样!看着天下这样!”

圣人忽的站住。

“儿子不想因为高颖再死人了。”

川王眼眶刺红,心如刀绞:“儿子的老师死了……为了保全家族人的性命,让师娘亲手割下他的头颅……那是四十年的夫妻啊……”

圣人深吸口气,缓缓的转过身来。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启体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