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沉默片刻,心里还仍旧后悔着。
当初她不觉得宋氏是个对手,但是心生嫉妒,便做了恶事,而谢斐对她构不成威胁,也没多在意……现在想来,若是她早将谢斐一块给解决了,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事情来了?
“母亲?”谢心莲身后一阵恶寒。
李氏此刻的神情很古怪,眼底涌动着如寒霜交错着夜色般的浓墨,那偶尔闪过的一抹凌厉,像是一把蹭亮的匕首,飞快地给了人一刀。
这对母女,在对方面前都喜欢装着一副样子,而如今倒像是最真实的一面无意表露出来,不由得叫人吃惊和骇然。
谢心莲想要起身,脚上却疼得厉害,不由得痛呼出声。
李氏听见这动静,总算是回过神来,连忙走到了床边:“你腿上还有伤呢,可别乱动了,要是牵扯到了,只怕好的更慢!”
“母亲这是怎么了,倒是与我说说。”
一想到刚才的耻辱,李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顺势坐在了床边,“发生了什么你自然不用太清楚,听了只会影响你养伤。我从前对谢斐也算是客气了,她如今一嫁出去倒是越来越嚣张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谢心莲一震。就算是李氏没有将话说的太清楚,她也多半猜到了一些,肯定是谢斐给李氏耍脸色看了。
不然素日极为在乎自己形象的李氏又怎么会在她面前如此失态?
“母亲怎么说也是她的正经嫡母,她居然敢对母亲不敬,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谢心莲有些替李氏不平,“从前她做了那样多丢脸的事情,还不是母亲帮她忙前忙后的,她如今倒是翅膀硬了,觉着咱们谢家是再也管不住她了!”
李氏叹了一声:“你说的不错,都是咱们之前太过宽容了。”
这母女二人的话若是落到了谢斐的耳中,只怕是要惹的大笑一场了。
真是好一对亲母女。
谢心莲盯着自己的腿看了许久,道:“母亲,终究是咱们太好欺负了,她仗着自己是原配嫡出的女儿,便瞧不上我们和母亲,如今也是正经的正势娘子了,她未免有些太过了。”
李氏面露凶光:“就她还想欺负我们?上回闹了那么一场,谁不知道她谢斐就是一个目无尊长、私生活混乱的疯女人?反正你父亲也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咱们也无需给她留什么面子。”
反正谢岭早就厌弃了这个女儿,何必管什么谢家。
在她们眼里,谢斐如今更算不得是谢家人了。
谢斐出嫁那么些时日,谢家可是从来没有问过一句。
谢心莲听着这话,犹豫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来:“母亲,我从前对她百般忍让,因为她我被人说过多少闲言碎语?如今她竟然敢害我,我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她看着自己的腿,心里的恨意愈发汹涌起来。
还有那一夜,她在长平侯府和那些贵夫人面前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丢脸的样子,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原以为怯懦、蠢笨、无才无能的谢斐居然给了她这样一记响亮的耳光,作为掌上明珠、天之骄女的谢心莲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屈辱。
李氏看着了看谢斐的腿,叹了口气:“幸好你这腿没有什么大问题,大夫也说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是真的有什么的话,我定然饶不了她!”
谢心莲急切道:“母亲,咱们若是忍了这一回,只怕下一次她就要变本加厉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看到谢斐的报应来宣泄自己心中的痛苦和愤怒。
那一刻,李氏微微出神。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容色有些憔悴,原本端庄温婉的脸上也出现了几丝怨愤,她的心更是不平静。
能让谢心莲有些失态,就证明这委屈实在是大了些。
李氏自然也想要报复谢斐,想要讨回这一日所受的屈辱,但是她忽然间就想到了谢斐说过的那些话。
当时谢斐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还要她来问问谢心莲究竟是谁推的谁……这下子,李氏突然疑惑了。
哪怕是因为受伤而导致的脾气急躁,那也有些不太像原本的谢心莲,倒是莫名的有一种迫切的想要报复的感觉。
这毕竟是李氏从小养大的女儿,对她的性情自然是清楚的。
李氏忍不住问道:“莲儿,你两日的确有些急躁了……昨天的事情,真的是谢斐做的吗?”
面对母亲的质问,谢心莲忽然犹豫了一瞬。
毕竟她不太习惯在李氏面前撒谎。
便是她内心有阴暗的一面,那也从不轻易展现在人前。
谢心莲有些心虚。
事情的真相的却只有她和谢斐知道。
其实当时谢心莲也没有想着要害谢斐,只是看不惯她那一副清冷高傲的样子,想要教训她几句罢了。
却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一时脚滑,才会将谢谢斐拉了过去。当时谢心莲吓坏了,又怕事态不可控制,便干脆想了一招反败为胜的陷害之策。
所以这事情是从意外变成了蓄意。
撒谎的的确是谢心莲。
就连如今外头散播的那些流言蜚语也是谢心莲派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要洗清自己,抹黑谢斐,让自己成为一个完美的受害人。
那些人自然会相信一个素日里温婉端庄,柔弱无辜的谢二小姐,而那个早就声名狼藉的谢大小姐,自然就成为了人人唾弃的心狠手辣之辈。
谢心莲觉得,反正谢斐的名声都已经那么差了,就算是再差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斐的名声是坏了,可是她这个无辜可怜之人的名声不是更响亮了吗,卖惨博得怜悯有时候也是一种吹嘘的手段。
如今面对李氏突如其来的发问,谢心莲却有些力不从心。
李氏瞧着谢心莲不做回应,又问了一遍:“你与母亲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问这话的时候,李氏个心中就多少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毕竟是自己养大的乖巧的孩子,她还是抱有几分希望的。
谢心莲避开了李氏的目光,匆匆说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要拿自己的身子来害谢斐,她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看她配不配!”
“莲儿!”李氏看着谢心莲那满脸委屈愤怒的样子顿时有些心疼起来,“我自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若非被他所逼,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到底,全是那个小贱人的错!”
这下子,谢心莲倒是松了口气。
她一下子靠在了李氏身侧,委屈地道:“我是什么性子,母亲最是清楚不过了,若非姐姐她如此对我,我也不会愤怒至此。”
李氏的心顿时就软了,忙抚着谢心莲的肩膀道:“好孩子,这事情的确是你受委屈了!”
谢心莲又继续添油加醋:“我从前就被她连累,现在她嫁出去了也不安生,这一回母亲不过是去讨个公道又被她给侮辱了,只怕她的心思远远不止于此,日后还要祸害咱们呢。”
“你这话倒是也有些道理。”李氏听进去了,她对谢心莲一向是百般宠爱。
如今两人可都是对谢斐恨得不行。
从前只是不喜欢谢斐原配嫡女这个身份,所以对她百般刁难,现在却是从心底里对她产生了浓烈的恨意。
“母亲既然清楚,咱们就不该这样下去。”谢心莲放缓了声音,“有了第一回,自然便有第二回,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若是下回谢斐又要对付咱们,咱们岂不是要成真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李氏不傻,自然听出来了谢心莲这话的弦外之音。
“你是想先对付她?”李氏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谢心莲也不好说得太直白,还得保持自己的形象,便低声说道:“我其实也不想做什么,只是不想看到咱们谢家一直被她连累罢了。”
也亏得谢心莲说这样话的时候是如此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行。”李氏的语气忽然生硬了几分。
“母亲?!”谢心莲有些吃惊,“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氏盯住了谢心莲的眼睛:“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中很是不满,但是如今咱们不能动手。”
谢心莲又问:“为什么?”
她的手已经捏紧了,指节微微泛白,还是忍着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甘和诧异来。
“如今外头全是关于谢斐的风言风语,我们要是在这个时候动手的话,只怕是要引人注目的。倒不如什么也不做,任由流言发展自然多的是人去指责她的不是。傻孩子,你可知道么,有时候流言蜚语比一刀杀了她来得更加痛苦。”李氏忽然一笑,眼底尽是得意之色。
她可是深谙这个道理的。
当初她就是用了一招招杀人诛心的法子,才将谢斐的母亲宋氏给弄死了。
精神上的折磨有时候远比**上的折磨带来的痛苦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谢心莲想了想才道:“母亲这个法子的确不错,只是拖来拖去,就不怕生出什么变故来么,谢斐似乎不是从前那个谢斐了。”
李氏眼底颜色浓浓,宛若夜色一般,“你可知道借刀杀人么?有了那些流言蜚语,在不需要咱们出手,司家就会受不了,你可知道司家那两位早就看谢斐不顺眼了。”
“反正现在她已经嫁到司家去了,出了什么事可不能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不如让旁人来做得好。”
她似乎已经看见了谢斐的下场,笑意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