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可不知道那母女俩的打算,她正头疼着。
真·头疼。
额头上破了一个口子,后脑勺也肿着,可谓两面夹击,最让人头疼的当属屋子里那四只眼睛了。
刘氏不满地看着她:“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我虽然只是你婆家的祖母,说不得你,可你也不能这样不重规矩吧?”
在她看来,谢斐丢不丢脸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司家不能丢脸。
如今谢斐可是司家人了,但凡生出些什么事情来,那还不是要连带着司家受累?
江玉玲不屑地扫了谢斐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到底是如今掌了家了,这脾气也越发的大了,在咱们面前都敢对自己的嫡母不敬,私底下岂不是要更放肆了?”
谢斐并不想搭理她们,而是冷冷道:“怎么,祖母和伯母嫌这屋子里头还不够热闹,也想出去外头看看别人都是怎么看我们笑话的吗?”
“本来就没错,你们还要把错处往我身上压,不就是怕司家的脸丢得不够大吗?反正我本就不在乎面子这些东西,你们若是也不在乎的话,咱们就一块出去继续丢脸吧。”
一番话让这两人顿时闭了嘴。
的确,她们好像是急切地将错处往谢斐身上按,却险些忘了谢斐已经是司家人了。
要丢脸,那可是一块丢的。
刘氏这口气那真是上不来下不去,硬生生要憋成了内伤。
半晌,刘氏才缓缓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得注意着,要是还有下回,我绝不会纵容了你!”
谢斐嘲讽道:“有没有下回,祖母不妨去问问谢家人,我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人非要犯贱来找事,我也不会任由人欺负的!”
这话说得很狂,谢斐神态还很倨傲,有种让人难以接触的疏离冷漠之感。
那一刻,仿佛谢斐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江玉玲悄悄抚了抚刘氏的肩头:“母亲,咱们别和她一般计较。”
刘氏冷哼了一声,当即带着江玉玲走了,似乎是一眼也不想多看谢斐,又或者是怕自己也像李氏那样被直接赶出去了。
……
到了夜里,大夫总算是来了。
半夏高兴地将人迎了进来,脸色多了几分喜色。
谢斐却不在意:“何必这样大张旗鼓。”
“夫人这话就不对了,这可是二公子让人请来的大夫,还是要仔细看看的。”半夏笑着给谢斐倒了杯茶,“都说医者不自医,夫人也该当心。”
那大夫静静给谢斐诊脉的功夫,她倒是又惦记着司御轩了,朝半夏道:“二公子今日的药都吃过了吧?”
半夏答得极快:“自然是吃了的,奴婢可都记着呢,夫人对二公子还真是上心,就好比二公子惦记着给夫人请大夫似的。”
谢斐一怔,恍惚之间,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她想了想才记起来修竹说过一句差不多的话,当时还将两人弄得十分尴尬。
她惦记司御轩?
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性命要依靠于司御轩吧?若是不能够做成自己的任务,谢斐这辈子可就完了。
对于这句话,谢斐只是一笑而过。
大夫瞧过之后,便道:“好在夫人这一跤摔得并不严重,虽然是头撞到了,昏迷了一夜,但是如今既然已经清醒过来,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这几日多多休息,不要太大幅度的动作,吃药调理着即可。”
谢斐问道:“不知先生可是给萧老夫人看诊的那位?”
“正是。”
看来兜来转去,终究还是这个大夫,倒也是难为他了。
“听说先生去给谢家的二小姐看过诊了……”谢斐轻声细语地说着,“不知道她那伤得怎么样了?”
她才不是关心谢心莲,只是想打探打探情况而已。
大夫没有多想,只简单说了:“哦,原是那位小姐啊……她也是从山坡上摔下来了,倒是伤的还没有夫人重,夫人这撞到了头,可得仔细着。”
什么,居然还没谢斐伤得厉害?
谢斐有些疑惑:“不是说那谢二小姐撞到了腿,伤着骨头了吗?”
“这是哪里的话?”大夫也有些吃惊,“她是撞着了腿,不过就是扭伤了脚踝,膝盖肿了一圈,寻常的跌打损伤药膏多抹几次就没事了,磕着骨头是疼,可却没有伤着。”
此刻大夫的内心非常无语,当初谢家请他去的时候,简直是要死人了似的,过去一看却是跌打损伤,简直令人发指。
虽然说娇养的小姐受不了疼,可是那伤得根本就不严重,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必要。
所以说谢心莲只是磕到了骨头,伤到骨头纯属夸大其词罢了,恐怕也是她刻意为之,就是要让谢斐被人唾弃。
“原来如此。”谢斐笑着道,“真的多谢大夫告知了。半夏,你点了灯,亲自送人回去。”
半夏当即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谢斐一个人,她静静地坐着,心里却想着事情。
她就说谢心莲这样精致的人,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只怕是破了块油皮就能让她嚷个不停了。
还记得年幼的时候,谢心莲自己摔了一跤将手臂给跌破了,不过就是一道蹭伤而已,却让全府上下都跟着着急,就怕留下什么疤痕来。
而当时跟着谢心莲照顾的丫鬟婆子们全部给惩罚了一遍,谢岭为了彰显自己对谢心莲的宠爱,更是亲自寻遍了名医,寻到了治疗伤疤的良方。
这样的宠爱,是谢斐从来都得不到的。
她被丫鬟婆子欺负的时候,被李氏苛待的时候,摔跤受伤的时候,从没有人来关心她好不好。
只有一个清荣,跟了她许多年。
想来过去种种,这谢斐司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不仅仅给原书女主做陪衬,还要成为凄惨炮灰,一辈子都没享受过就惨死了。
谢斐有些唏嘘,兀自叹了一声。
就在半夏离开没多久,房门却被人给敲响了。
“二少夫人。”外头的人叫了一声,又轻轻扣了扣门。
谢斐赶紧起身,走过去开了门,却见是宋夫人身边的何妈妈,不由得惊叹道:“怎么是何妈妈,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为了避嫌,自那也给萧老夫人看过病之后,谢斐和长平侯府在表面上可是再没半点往来。
何妈妈看了看四周,道:“那大夫不是叫夫人给请来了么,我是来找人的。”
“那位先生方才已经叫我身边的侍女送回去了,何妈妈在路上没碰着么?”谢斐傻傻地问道。
“奴婢倒是没见着呢,不过奴婢手里的灯笼熄了,不知道能不能在夫人这里借个火呢?”何妈妈给谢斐使了个眼色。
这下子谢斐才明白过来,只怕这位何妈妈不仅仅是来找大夫那么简单,怕是还藏着话没说,找人只是明面上的一个借口罢了。
谢斐笑道:“这个容易,何妈妈不如再喝口水吧,这夜里路难走,辛苦你来这一趟了。”
两人当即进了屋子。
谢斐真给何妈妈倒了杯茶,笑道:“不知道何妈妈来这一趟是做什么,可是老夫人那里有什么吩咐么?”
何妈妈有些惊讶,忙推开了谢斐的茶:“夫人怎么使得,奴婢可不敢领受。”
“何妈妈何必如此,我本不是个讲究人,总不能一口水也不让人喝吧?”谢斐笑着将茶杯塞了过去,“不急的话,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吧。”
瞧着谢斐这样亲和,何妈妈也不好继续推辞了,当即坐在了谢斐对面,心里对这位谢大小姐、司家二少夫人又是改观了几分。
如此亲切、纯率的一个人,绝非传言中的那样不堪。
何妈妈缓缓道:“奴婢其实是奉了夫人的命,来看看二少夫人的。”她的目光挪向了谢斐额头的纱布,“夫人这头……”
谢斐轻轻摸了摸额头,道:“就是擦破了皮,也没什么要紧的,休息几日就好了。”
“撞到了头又怎么会不要紧呢?”何妈妈眼底有些不忍,“当时夫人可是直接滚下去的,多少人见着,真是吓坏人了,只可惜旁人都去瞧那谢二小姐了……我们夫人本想帮忙,却奈何记着夫人不喜欢张扬,只能作罢,夫人可别怪罪。”
这如何能够怪罪,谢斐倒是还得谢谢宋夫人的细致呢。
“何妈妈这话言重了,宋夫人这是为我考虑,才没有为我出头。”谢斐缓缓说道,“我还得谢谢夫人呢。”
何妈妈心中一动,话音高昂了两分:“夫人倒是明白人!我们夫人就是这个想法,夫人如此清醒,属实难得了。”
那些风言风语,果真只是空穴来风。
这位何妈妈可是个性情中人,一边替谢斐惋惜,一边又替她不平,忍不住道:“像夫人这样清醒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的,到底是世人误会颇深,夫人委屈了。”
谢斐摇摇头:“这也没什么,如何妈妈、宋夫人这样明白的人在就好了,也算是一番慰藉了。”
何妈妈笑了起来:“夫人可真是会说话,怪不得我家夫人见了就念念不忘呢,这还特意让我带了东西来,夫人可得收下才是!”
“这是我家夫人寻来的药膏,都是极好的,外头都找不着。”何妈妈说着就从袖子里头掏出了一个小瓷罐子。
“本来我家夫人还想拿些旁的给夫人,可奈何太显眼了也不好,就只拿了这个,还请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那瓷罐子不过巴掌大,被何妈妈硬生生塞到了谢斐手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