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本来不想收,也只能硬着头皮拿了,只有她拿了,宋夫人才能安心,何妈妈才能交差。
她们两家人在经历过萧老夫人的事情,已经隐约建立了一种联系了。
这时候若是假客气不收下这东西,倒是让人觉得太矫情了,收下了才能更好的促进关系的发展。
谢斐当场打开盒子闻了闻,惊讶道:“这莫不是就是玉容膏!”
何妈妈点点头:“夫人果真是好医术,只闻闻就知道了,这就是玉容膏,我家夫人知道您伤着了肌肤,所以特意找来的。虽然知道您会医术,但请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玉容膏是极为珍贵的药膏,其中用了数十种药材,主料便是稀罕的白玉霜草,得费不少药材和功夫才能炼制成一盒。而这药膏的作用便是生肉塑肌,据说在祛疤这方面更是有奇效。
就谢斐手里这一小罐子,少说也值上百金之数。
如此珍贵,可早就抵过了谢斐给萧老夫人看一回诊的诊金了。
由此也可见得宋夫人对谢斐是上心的。
到不只是因为利益相关了,反而多了几分真情。
“我怎么会嫌弃呢,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谢斐眼底是由衷的喜色和谢意,“这个可是极好的的东西,真是有劳宋夫人费心了。”
何妈妈微微一笑:“夫人对咱们长平侯府有恩,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毕竟相救的情意和老夫人的一条性命那可是无价的,这不过就是一点小心意罢了,只要夫人不嫌弃,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斐有些羞愧地道:“夫人这样待我,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话叫何妈妈有些吃惊。
哪怕这玉容膏再怎么珍贵,那对于长平侯府这样的门户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而谢斐居然因为这样的一份心意就觉得不好意思,可见从前是吃了大苦头的,得了这么一点甜头便还惶恐,真是让人有些心疼了。
这倒是得回去好好说说。
何妈妈的目光愈发柔和起来:“夫人不必如此,往后咱们还是可以多多来往的,我家夫人可是很喜欢夫人您的。”
谢斐脸上就写着受宠若惊几个大字:“亏宋夫人看得起!”
“夫人客气了。”
谢斐又问道:“不知道萧老夫人的身子如何了,这两日没有再犯病了吧?”
“夫人医术过人,便是那大夫也啧啧称奇,如今老夫人身子快好了,也能随意走动了……本是想来瞧夫人的,只可惜时候不对。”何妈妈叹息一声,似是遗憾满满。
谢斐赶忙颔首:“我是明白的,这是为我着想呢。”
不得不说,萧老夫人和宋夫人的确是难得的清醒人了。
客气了几句之后,何妈妈临出门前又忍不住道:“我家夫人说了,夫人是极为聪明的人,如今日子虽然难过些,但总会好起来的,还请夫人放宽心思,这上天是不会亏待好人的。”
谢斐只觉得心头一暖,重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还请待我与宋夫人、老夫人问个安,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也请不要客气。”
何妈妈“诶”了一声,也是感动得厉害,忙提了灯笼去了。
瞧着人快走远了,灯火如萤,点点飘散。
谢斐抬首望向了夜空,深沉如渊,墨色潇潇,明星璀璨。
“夜色,很好呢。”
……
翌日,便是斋课的最后一日。
外头日日宣扬着谢心莲的腿如何如何,她又是怎样的痛苦,连床下下不得,于是便有传言说她的腿怕是要出问题了。
这对于谢斐是极为不利的。
谢心莲越是可怜,谢斐便越发的可恨,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故意下狠手,要坏了自己妹妹的大好前程。
刘氏和江玉玲去做佛课的时候,都不叫谢斐了,像是要避嫌似的。
李妈妈来了一趟。
她撑着身段站在门口,像是嫌弃似的不肯进屋,还高声道:“老夫人说了,明儿就该下山了,夫人这日还是好好思量着,好好与佛祖忏悔,不要出门去晃荡。”
半夏有些耐不住了,气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夫人又没罪,李妈妈倒是好大的威风!”
谢斐直勾勾地看着李妈妈,眼角轻轻一勾,便有几分凌厉流露,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感觉,让人有些发憷。
李妈妈只觉得自己背后似乎一凉,莫名的有些胆怯。
可眼前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罢了,不过比少女成熟些许,哪里来得这样的威严,定然是她看错了!
“夫人这样瞧着奴婢做什么!”李妈妈直起了腰杆子,“奴婢不过就代为传话罢了,夫人要是对老夫人不满,大可以去她老人家跟前去说道,何必对奴婢一个下人摆脸色,外人只怕咱们司家没规矩呢!”
谢斐缓缓道:“原来李妈妈对主子这样凶神恶煞就是有规矩了,可是祖母教的么?”
李妈妈脸色一黑:“夫人慎言!”
“你要我慎言,你怎么不慎言,没得让人以为司家的下人如此无力,是上头的主子们失了规矩呢。”谢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将这话给飘了出来。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话可是将李妈妈给堵得死死地了。
在后宅里头浸淫了多年的李妈妈居然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姑娘跟前失了体面,这是她没想到的,瞬间觉得自己的老脸掉了一地。
“二夫人不知道奴婢是老夫人身边的么,难道真是以为自己暂时执掌了中馈就了不起了,真是好大的威严啊!”李妈妈气不过,竟然直接怼了一句。
谢斐也不甘示弱:“李妈妈这是在狐假虎威吗,要是祖母知道你仗着她的威风在我这个主子面前耍威风,你觉得祖母真的不会怪你吗,你坏的可是司家的名声!”
因为谢心莲这一遭,谢斐心中早就藏了怨气,她可不想一味的韬光养晦,该发威的时候还是要发威的。
不然那些猴子还真的以为自己才是山大王了。
就这么一句话,就将李妈妈的威风给打破了去。
李妈妈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算是平日里在司家被下人们奉承惯了,可也知道刘氏是最看重名声的人。
方才那脱口而出的话不过是一时气氛罢了,现在倒是有些后悔起来。
她的气焰一下子就熄灭了。
谢斐继续盯着李妈妈看:“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李妈妈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连忙转了眼睛:“奴婢不和夫人一般计较,夫人最好记得自己的身份,要是得罪了老夫人,可没什么好日子过,司家到底不是夫人做主。”
“李妈妈能代表祖母?”谢斐嘲讽道。
“奴婢的话已经带到了,就不久留了,夫人好自为之!”李妈妈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就怕慢了一步又要挨上一句。
半夏瞧着李妈妈那见鬼似的步伐,不由得嗤笑道:“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没想到也是个色厉内敛的草包!”
谢斐扭头一看,半夏的眼底似乎闪过了几分愤恨,加上她主动出口嘲弄,谢斐觉得其间怕是有些问题。
“怎么,你瞧着倒是很不喜欢李妈妈似的?”谢斐轻声问道。
半夏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了:“奴婢在去蘅芜馆之前,其实在后院里头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还是老夫人管家,李妈妈对奴婢还有另外几个丫头时常欺辱,奴婢也不敢吭声……后来蘅芜馆里头要人,旁人都不肯去,奴婢这才去了。”
那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谢斐可还没和司家有什么往来呢。
当初半夏那些几个低微的侍女,没本事没出身,就被当成贱奴一般呼来喝去,做得都是最辛苦低贱的活计。偏生这样还不够,李妈妈还仗着自己是刘氏身边的大嬷嬷,更是使劲的欺负人,一丁点不满意就要惩罚人。
如今想来,半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想到那些过往,半夏不由得红了眼睛。
谢斐瞧着她心思浮动,便也明白了几分。
当初她身为谢家嫡出大小姐都被折磨得不行,更别说半夏这样的小侍女了,恐怕是生不如死了。
“真是难为你了。”谢斐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半夏的肩头。
这样的动作却让半夏觉得很是暖心,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哽咽道:“没什么可为难的,奴婢如今到了蘅芜馆伺候,二公子虽然不受看重,但却从来不苛待下人……如今奴婢还遇着了二夫人您,可是时来运转了,想必那些苦楚都是为着今日吧。”
她说着说着就又扯出一个笑容来,想要证明自己没事。
谢斐心中触动,安慰道:“你说得没错,你从前吃了许多苦,往后只会越来越好的,你放心,这一天总会来的。”
她也坚信,自己的好日子一定会来的。
过了午时,外头传来了一个消息。
长平侯府家的世子上山来了。
谢斐听了这消息,并不觉得奇怪,倒是外头的人一个塞一个的兴奋,都想着要去世子跟前看看。
既然萧望舒敢正大光明的上山来,也就意味着他没有危险了,这倒是叫谢斐难得的舒了一口气。
李妈妈走了之后,也不敢去刘氏跟前声张,就怕刘氏查出些什么来,只能将这口气给咽在了肚子里。
而一夜过去,长平侯府是头一个下山的。
过了辰时,司家一行人也收拾着下山了,一路回了京城。
这一趟重华山万佛寺之行,实在是算不得顺利。
才到了司家,刘氏便发觉李妈妈的神色一直有些不对劲,之前记挂着礼佛的事情并没有搭理,如今倒是在意了。
刘氏由着小丫鬟扶着坐了下来,瞥向了李妈妈:“你这都愁眉苦脸许久了,可是有什么事情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