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热情的林如玉,谢斐也不好继续拒绝了,只忙给门口守着的修竹打眼色:“好生伺候二公子吃药,可别耽误了。”
修竹“诶”了一声,忙进来推着司御轩出去了。
屋子里静了片刻。
刘氏开口道:“还是去我那院子里小坐吧,这人少了,厅堂未免冷清了些。”
林如玉倒是殷勤,上去就扶了刘氏:“也好,都听您的。”
刚刚起身的江玉玲瞬间僵在了原地,她本也想去扶刘氏,却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
瞧着人已经要出门了,江玉玲还愣着。
林如玉忽而回头看了一眼:“嫂嫂怎么还不跟上,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刘氏眉头微皱:“还愣着做什么!”
江玉玲连忙跟了过去。
万寿阁并不远,不过片刻的功夫罢了。
还在路上的时候,林如玉便笑着道:“我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府里倒是焕然一新了,想来都是老夫人打理得好,这花花草草都格外艳丽,多半是被老夫人的福气给滋养了。”
不管林如玉说这话的心思是什么,刘氏只知道自己爱听这样的话,心里头很是舒坦,倒是没记着江玉玲方才那副傻样子了。
刘氏笑着拍了拍林如玉的手:“你的一张嘴倒是越发的甜了,真是让人从心里觉得舒服……这些年没见了,在外头可吃了苦头了?”
林如玉忽然叹了一声,显得有几分哀怨和遗憾似的。
谢斐搭话道:“我虽然不知道,但当初三伯父和三伯母可是独身出去的,如今得了功名,想必是费尽了不少功夫的。都说官场如战场,那战场便更是凶险了,若非三伯父肯吃苦,拿命去博,哪里能有现在的成就?”
先前林如玉帮着谢斐说了话,还给了江玉玲好大的没脸,谢斐帮她说几句也是应该的,所谓有来才有往,卖个人情可不是什么坏事。
最主要的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谢斐和林如玉可是有着共同的敌人的。
若能对这段关系加以利用的话,日后应当是有帮助的。
林如玉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一抹吃惊,转瞬便似感慨般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是有几分见解,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若非拿了命去拼,又怎会有出头之日?”
谢斐闻言一叹:“想必伯母和伯父这些年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本可以在司家安稳度日,若非为了争口气,也不必如此,真是叫人唏嘘啊!”
她说这些话,无非就是为了勾起刘氏心中的愧疚。
当初就算是司明霖的母亲争强好胜,处处踩正室一头,可司明霖却不是个嚣张的,从不僭越,老实听话,只奈何天生出众要比司明朗更瞩目些,其实那些恨意也不至于蔓延到他的身上。
刘氏听了这些话就不由得思索起来,她又何曾不知道上一辈的恩怨不罪及下一辈,更何况那人已经死了,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只是听了几句,刘氏也知道这些年三房肯定过的不容易,只看司明霖那几分杀伐气息和沧桑之感便知道所受的磋磨不少。
哪怕林如玉保养得再好,也可以瞧见眼角的细纹和手上厚厚的茧子。
要想林如玉当初可是娇养长大的小姐,如今却成了这样,可不是让人唏嘘么。
刘氏眼底难免多了几分不忍,轻声道:“的确是为难你们了。”
她心底明白,当初也是长房做得太过了,不然怎么会逼得三房出去发展。
怨气已经没有当年那么浓厚了,如今倒是多出几分愧疚来。
林如玉感动道:“没什么可为难的,终究是自己选择的路。”
刘氏哀哀的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其中无奈和感叹之意不言而喻。
江玉玲瞧着她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又见刘氏态度转变了些,心中不免有些慌乱,隐了几分嘲讽道:“当初你们若是留在司家,也有门楣庇护,倒是不至于吃了这些苦头了。”
谢斐动了动嘴角:“若非无奈,只怕伯父他们也不想出去吧?”
当初司明霖的确是以文采出名,若非走投无路了,又怎么会出去另寻出路。
原书之中,对这段过往只是在司家三房出场的时候一笔带过了。
当年长房刻意打压三房,让司明霖在仕途上屡屡碰壁,还因为在考试上头出了问题,被人耻笑了好一段时间。
勉强得了个官职,好不容易要做大做好了,偏偏是江玉玲又委托自己的母家从中作梗,让司明霖明升暗贬,就在那个时候,长房和三房爆发了争吵,司明霖留不住了,只能应了差遣去穷苦的冼州去当官。
再后来又被人算计,办事上出了问题,直接丢了官。
那时候司明霖就愈发记恨司明朗了,这股怨气和恨意持续了多年,时至今日还未消减。
也是因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司明霖只能弃文从武,将林如玉安顿好之后,便抹去自己的经历,从新投入了军营之中,一路摸爬滚打上去。
江玉玲想着从前的事情,心头总有些忐忑,忙悄悄看了刘氏一眼。
却没想到刘氏正好也在看她,她顿时慌了神了,躲闪着道:“谁叫当初误会大了呢,到底当初还年轻,一时气盛才导致了过往种种,如今既然回来了,还是得冰释前嫌才行。”
她看向了林如玉:“想必弟妹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也不会肯回来了。”
头一回见着这样给自己找台阶下的人。
林如玉露得一脸为难:“这……”
只看她这犹豫的模样,便让人觉着江玉玲这话说得不对,也就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嫌隙还是在的,并且不会轻易消磨。
而江玉玲这番话,怎么听都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刘氏见状便道:“好了,既然如今回来了,那可就比什么都好,往后还是要以和为贵,从前的事情就不必提了。”
林如玉赶紧奉承道:“老夫人说得很有道理,虽然我不是个大度的,但看在老夫人的面子,定然不会再提了。”
一句话,说出了两种意思。
一是告诉江玉玲,她们之间其实并不算完。二是安抚刘氏,主动去抬了刘氏的面子,让刘氏知道三房还是敬重她这位嫡母的。
江玉玲觉得自己很没面子,突然就沉寂下去,只听着耳边那二人说着话,倒是真有些久别重逢,喜不自胜的意味了。
她又算什么呢?
三房,凭什么在她跟前耍威风!
众人走到万寿阁后,林如玉显然已经得了刘氏的几分欢心了。
比起江玉玲多年经营的功夫,林如玉不过凭借一张巧嘴,仿佛轻而易举就得了旁人要算计的东西。
哪怕那或许只是表象,可林如玉已经知足了。
众人在屋内喝茶的功夫,林如玉又道:“我这次来还带了好些肃州的东西,有几匹天香缎,那可是极好的。”说着,她便看向了一侧的侍女,“翠云,东西可都拿来了?”
翠云点头道:“早就准备着了,可是要现在叫进来?”
待林如玉一颔首,外头便有几个小丫头抱着东西走了进来,一个个手里都是满满当当的,显然这回她是做足了功夫的。
林如玉起身走了过去,让那小丫头将手里的锦缎给展现出来了,笑着道:“老夫人快瞧瞧,我特意选了庄重些的颜色,您可喜欢?”
如此情况下,刘氏也不得不给林如玉面子了,起身来仔细看了几眼,眼底也忍不住露出了惊艳之色,伸手抚了抚那些锦缎:“天香缎,可就是最近流行的那些?”
眼前的锦缎十分精致,细腻织就,颜色也染得极好,隐隐带着一股香气。
林如玉感慨道:“可不就是么,这东西难得,我是为着老夫人才刻意寻了来,若能裁制了新衣,定然是极好的。”
一旁的谢斐忽而盯着那些锦缎陷入了沉思。
天香缎啊……
而刘氏已经感慨起来:“你倒是费心思了!我也见过几回这料子,倒是难以入手,听说如今都成了皇室贡品了,外头要求一匹,可是要费不少银子的,你这些肯定花费不少吧?”
林如玉眉头轻动,笑意盈盈:“为着讨您的欢心,便是花费些又何妨,毕竟千金难买老夫人的高兴,这些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这一句句的好话,哄得刘氏心头是舒坦急了,笑都止不住了:“你这张嘴也忒甜了些,你真是费心了。”
可林如玉越是这样乖顺嘴甜,刘氏便于是记着从前对他们的亏欠。
其实当初司明霖之所以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这其中可少不了刘氏和长房最幕后推手的原因在。
“老夫人既然知道我用心了,可得收下这下才是。”林如玉目光一转,忽而看向了谢斐,“说起来这天香缎倒是和老二家的有些关系……”
这天香缎是最近才时兴起来的东西,在肃州那可是风靡一时,如今传入京城也是火了一把。
但这几日谢斐不曾出门去,倒是不知道这些,可她有了剧本,其实也是知道一些的。
天香缎的确是个好东西。
谢斐装作一脸无知的样子:“哦?此话从何说起?”
就连刘氏也是有些不解:“你还不快说说!”
林如玉便解释道:“这天香缎可是肃州锦光坊出来的东西,锦光坊又是宋家的资产,可不就是和老二媳妇你渊源颇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