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拿稳了手里的盒子,沉声道:“那我就收下这份心意了,真是多谢三伯母了。”
林如玉打趣道:“你收下了我也不安心,我将两份礼当成了一份给你,你可别嫌弃我小气才是。”
“这怎么会?”谢斐高兴地晃了晃手里的盒子,“如此贵重的东西,以一抵三都不足为过了。”
“你倒是会说话。”林如玉脸上笑意弥漫,忽而转头看向了江玉玲,“我总觉得我这礼轻了些,恐怕嫂嫂当初给的还要多些吧?”
江玉玲手上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林如玉,装得一副和气的模样,分明是处处和她作对!
当时谢斐嫁入司家,那婚礼都简陋得可怕,简直毫无阵势可言,刘氏和江玉玲可谓是极尽敷衍,连敬茶都拖了些日子,哪里还会想着给新妇什么礼物?
除了之前做样子赏赐过一些东西外,那些东西还都是实用性不强的玩意,放其他人家都嫌占地的玩意,江玉玲对谢斐可谓一毛不拔。
如今林如玉一出手就给了谢斐这样贵重的宝石头面,一对比之下,江玉玲真当得上吝啬二字了。
瞧着江玉玲的沉默,林如玉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不会是嫂嫂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吧?!”
人家正经公婆见新妇可都是给改口费的,江玉玲虽然只是个伯母,可也不能什么都不给,这简直太不像话了。
林如玉捂住了嘴巴,简直不敢置信:“嫂嫂可是糊涂了,这事情怎么能忘?要是传扬出去,只怕无人说嫂嫂的过错,而是说咱们司家没规矩呢。”
“虽说老二媳妇有些不堪的过往,可咱们司家娶了人家进门就不能亏待人家,否则是要坏事的!”
几句话,一下子就江玉玲刺痛,更是刺中了刘氏的心头。
刘氏还是给过谢斐好东西的,只是不是刚进门的时候给的而已,她可不想和江玉玲一块被指责,连忙带着撇清关系的意味道:“玉玲,这事情你有些太过了。”
江玉玲脑瓜子嗡嗡作响,连忙道:“我……”她话音有些断续,“母亲想必也知道前些日子事情太多了,这孩子进门进得匆忙,我也是一时忙昏了头才给忘记了,如今身子又乏,倒是忘得更干净了,这事情到底是我的疏忽。”
若只是疏忽,那就没有刻意为之那样严重。
既然撇不开了,那就将事情往小了说。
林如玉实则比江玉玲要通透得多,而聪明就聪明在她不会像江玉玲那样穷追不舍,而是点到为止,既能折磨人,又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至于让场面太难堪。
她放低了声音,居然主动给了江玉玲一个台阶:“既然是忙忘了,那如今可是记着了,万万不能再拖了。”
谢斐看着林如玉眼底闪过的精光,顿时觉得江玉玲这回是又栽跟头了,没想到这三伯母还有些腹黑的潜质啊。
这几人心里都明白,江玉玲争强好胜,从前就喜欢和林如玉一争高下,如今经历了这些,自然不会甘于人后。
既然林如玉第一次见谢斐就不顾那些风言风语,给了这样的一个大礼,江玉玲又怎么会甘心比她还差些,自然是要想尽办法越过她去的。
哪怕江玉玲手里捏着不少家底,可要是给谢斐补一个礼,那也是得肉痛一番的。
最主要的时候江玉玲根本就不想给谢斐这个脸面,这个礼真是身心的双重打击。
江玉玲咬咬牙,重重地扫了林如玉一眼:“这是自然的,我肯定会补上这个礼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林如玉嘴角一勾:“怎么是叫我失望呢?嫂嫂别让老二媳妇失望才是,最要紧的还是她满意了,你这礼才是值得的。”
“三伯母这话不错。”谢斐附和道,“只要是大伯母用心准备的,我自然都欢喜,想必大伯母也不会敷衍我。”
有了这些话,江玉玲那里还敢敷衍?
她尬笑两声:“肯定是要用心准备的,你等着就是了。”
你们都给我等着!
这一日,想必江玉玲是终生难忘了。
她更是后悔自己要开口了,深刻的体会到了祸从口出几个字怎么写。
此话后,几人陪着刘氏寒暄了几句,不过就是问问林如玉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云云。
林如玉也聪明,避重就轻,只是草草带过,并未细细说来。
因为司家人在京城里舒舒服服过日子的时候,她和司明霖可是在外头吃尽了苦头,这些事情她是不想提,也不会说。
她只想叫这些人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嫉妒、不甘和隐隐的愤怒才是她想看见的,只有这些人不舒坦了,林如玉的心里才好受些。
更漏一响,屋子里倒是静了几分。
刘氏打了个哈欠,微微眯了眯眼睛:“到底是年纪大了,身子愈发不济了,只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便有些累了。”
林如玉赔笑道:“老夫人如今可还是年轻的年纪,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哪里就不济了?左不过是今儿我们回来让您累着了,是我的不是才对。”
“哎哟哟。”刘氏眼睛一眨,“就数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最让人舒坦了,真是叫人百听不厌。”
就在不久前刘氏还训斥了江玉玲祸从口出,嫌她不会说话,如今却觉得林如玉说话好听,真是往人心窝上扎刀子。
江玉玲忍着愤懑,低声道:“既然母亲累了,那不如早些休息了吧,前两天在万佛寺礼佛也够辛苦的了,还是多多休息着才好,如今老二媳妇管家也要您做主,日后可还有的忙呢。”
饶是江玉玲说不过林如玉,暗戳戳的指摘她,谢斐也面不改色。
林如玉话说得快:“我看老二媳妇是个聪明的,管家上也有些章程,从前嫂嫂管架时也没那么多事儿吧,又没什么大事发生,肯定不需要怎么费神的。”
要是府上事情真的多如牛毛要刘氏劳神劳心的话,岂不是在说江玉玲从前管家便管的不好,才会有这么多问题。
此话一出,江玉玲脸色一变,讪笑道:“也是了……不过时间不早了,母亲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们就不叨扰了。”
各自行礼后,便都退出了屋子。
里头刘氏也真就由着身边人照顾休息去了。
几人走到了院门口,江玉玲忽然停了下来,“弟妹倒是好本事,一回来就哄的母亲这样高兴,真是让人拍马也赶不上呢。”
林如玉淡淡道:“要说这些收买人心的功夫,我又怎么比得上嫂嫂你呢?当初我可是在嫂嫂这里吃过许多亏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人总该有些长进,嫂嫂难道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我吗?”
谢斐也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两人,似是看戏,又仿佛身在其中。
江玉玲冷冷道:“你自然不是从前的你,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你心中是怎么想我的,我也有些数。若非是为了在老夫人跟前撑脸子,你又何必这样?”
这话说得直接,方才和谐的表面就此被撕开来,两人似乎一下子就不愿意再继续装下去了。
“嫂嫂倒是直接。”林如玉眼底有墨色缓缓移动,“你既然清楚,就不该想着今日要给我难堪,我自是非从前那样单纯好欺负了,嫂嫂也没了往日的风光……从前虽然是从前,时间会过去,可有些事情永远都过不去,我劝嫂嫂一句,还是要善自珍重的好!”
她的意思其实就是说自己绝不会忘了从前的事情,如今还时刻记恨着。
江玉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跳脚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找我寻仇了?”
林如玉笑意深沉,叫人一下子琢磨不透:“这话自然是要嫂嫂仔细琢磨了,只是嫂嫂说话做事一定得当心,若是一味的鲁莽下去,只怕是要害了长房全家的性命……你要知道人的风光只是一时的,所谓风水轮流转,尤其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迟早是会遭到报应的。”
谢斐听得认真,只想感叹这位三伯母是真的要比江玉玲厉害一些。
果然三房归来并不简单。
但,这回三房会如原书那样被谢心莲给收拾了去么?
江玉玲恨不得当场给林如玉一巴掌,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司家的天,可一见着几人还在万寿阁,她顿时就收敛了气息,只是怒色却控制不住了。
“这运气运气,谁走运不就是谁的么,弟妹这话倒是有些奇怪了,谁又知道人会不会倒霉一辈子呢,三弟这次回京已经是走了大运了!”
说不定三房的运气已经用光了,她江玉玲可就还没怕过,不就是个庶子么!
既没有人撑腰,又没有争气的儿子,她三房拿什么和长房比较,简直就是可笑。
林如玉嘲讽道:“运气是握在自己手里的,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反正现在嫂嫂似乎不怎么走运……来日谁又知道,且看就是了!”
此言宛如宣战一般,似是要和江玉玲争个输赢高低了。
江玉玲面色不善,眉头却高高扬起:“低贱之人也配与我说这些么,有些人就算是成了将军夫人又如何,出身可是抹不掉的!”
“嫂嫂瞧不起我?我可也是司家人,怎么一家子还有高低贵贱,还请嫂嫂慎言。”林如玉忽然一撇眉头,顿时有些委屈似的。
谢斐察觉到了林如玉目光流转,立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却见不远处的屋檐下有一个人正呆呆的看着这头,脸上还有些惊讶的神情。
那是刘氏的心腹李妈妈。
看他她那样的神态,便不难猜到她多半是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