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斐查看伤口的时候,楚长生忽然道:“方才谢夫人说前几日的旧伤请了好些大夫来看,都唯恐不能彻底治愈留下疾患是么?”
话出突然,可谢斐不慌不忙地看着伤口,并未受其影响。
倒是李氏疑惑道:“的确如此,难道这伤还有什么不妥么?”
楚长生叹了口气:“这都是哪个庸医说的浑话?”
这……真是狂妄。
白露瞧着李氏脸色不好,忙解释道:“楚神医果真是洒脱,那些大夫可都是京城里有名气的,医术也不错,不知道神医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撞了下,哪里就伤着了?”楚长生脸上的薄笑似乎有讥诮之意,“若是再晚两日,只怕是一点痕迹也见不着了。”
那腿上看似吓人的淤血,实则是昨夜新添的。
要说旧伤,只勉强看得见一点点罢了。
这话叫李氏吃了一惊,她没听错吧,意思就是说前几日万佛寺的伤根本就不打紧,甚至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可是来了好几个大夫,不都是一样的说辞么?
李氏已经糊涂了,她不知道到底该信谁了。
可一想到前头那些人都没能治好谢心莲,如今这位倒是敢说不要紧,还有神医之名,李氏倒是更愿意相信后者。
但……那就究竟是为什么。
那些大夫们治不好,会不会是根本就没病?
李氏忽然想到了昨日谢心莲非说自己不要紧,让她不要再请大夫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甚至还有了个大胆的念头,会不会是从头到尾就没什么事情,所以才迟迟没好?
就在李氏惊心动魄的思考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痛呼。
谢心莲咬紧了嘴唇,脸色愈发苍白了,整个人像是纸糊的似的,一戳就能给戳破了去。
如此一来,李氏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走近了两步;“这……”
那原本干净的伤口居然有些发胀,甚至还有点点血迹渗透,一见就知道那是很疼的。
谢斐从药箱里头拿了一快银片,拨弄着谢心莲的伤口,左手还在腿上四处揉捏着。
看似轻柔的动作,实则是暗藏玄机。
每一次的动作,都能恰到好处的引发疼意,而这点疼就足够牵一发而动全身了,简直是让人浑身难受。
楚长生医术再差,那也看得明白,却一言不发,一副随她去的样子。
谢心莲只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疼,脑子反倒是清醒了一点点,低呼道:“好疼,别动我!”
李氏有些担忧:“这是在做什么?”
谢斐压低了声音,低哑如少年:“外伤虽然一目了然,可这应该是有磕碰,还得看看骨头,是会有些疼,还请小姐忍耐些。”
可谢心莲却哼唧的,身子还扭动起来。
楚长生赶紧道:“别动,要是乱动伤着了,可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李氏瞧着谢心莲这难受的样子终究是有些不忍,“这……这能不能轻一些?”
“我这药童最是有分寸的人,夫人如今知道二小姐没什么大碍了,若是不放心的话,不如请了别的大夫来,只怕不一定有他这样好的医术了。”楚长生吐珠似的吐出一串话来。
这楚神医都开口了,可见谢斐是个厉害的。
要是真的换人的话,只怕要得罪了这位神医不说,还会影响谢心莲的身子,李氏哪里敢冒这样的险?
李氏赶紧摇头:“我不是这样意思,我自然是信得过楚神医的,否则也不会请上门来了。只是神医也得体谅我这做母亲的心情,我……”
楚长生打断了她的吟唱:“我知道,你放心就是。待会上药可还有的疼呢,你要是心疼她,不如叫两个侍女压着她,免得还要多疼几回。”
看他说的一本正经,谢斐却知道,这是更方便自己下手了。
李氏不敢多耽误,立即叫了白露和另外一个侍女上前去,一个压手一个压脚,就怕谢心莲乱动坏了事情。
谢斐隐藏在幂篱下的脸上带了几分讥讽,手上也随之用了两分力气,惹得谢心莲当场尖叫了一声。
“好痛!”
方才说了那样的话,李氏便是着急也不能着急了,否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李氏咬着嘴唇,“莲儿,你再忍一忍啊,等伤好了,就不会疼了。”
如此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如今却要忍受着这些,李氏的一颗心就像是放在热油上煎熬似的。
谢心莲迷迷糊糊地道:“不,我没有伤,也没有害人,鬼和我没关系!”
谢斐心头一跳,早就听得鬼鬼鬼的,这谢心莲总不能被自己心里的鬼吓着吧?
下一刻,谢心莲再度语出惊人:“先夫人要找也不该找我,她为什么要害我!”
李氏心头一跳,忙呵斥一句:“真是病得糊涂了,尽说些浑话!”
窗外艳阳高照,屋内却莫名有些发凉。
下人们想着昨夜闹鬼的事情,心想着莫不是真是先夫人的亡魂?
谢斐眉心轻蹙,这怎么又和她的生母扯上关系了,莫不是这谢府真的闹鬼了……可这,实在是太奇。
“咳咳。”李氏尴尬地咳了两声,躲闪着道,“这孩子也是糊涂了,浑话而已,都别放在心上。如此下去也是不好,方才见神医的鼻烟壶有奇效,不如在给她闻闻,也好消散些痛苦。”
谁料楚长生却是直接拒绝了她:“不行。”
气氛愈发尴尬了。
李氏面色讪讪:“这是为何?”
楚长生淡淡道:“若是不保持头脑清醒,这伤可不好治。方才这二小姐说了什么,我怎么一句也没听见?”
故意扯开关系,实则心里已经嘀咕起来了。
不过李氏因此放下心来,还想着这位楚神医虽然有些高傲,可也是个有脑子的人,更是多了几分满意。
谢斐听着这些动静,忽而道:“二小姐的经脉有些不顺畅,可是要施针么?”
楚长生点头道:“你看着办。”
这两人全然没将李氏放在眼中,自顾自便开始施针。
啧。
说起来,楚长生见着谢斐行医不过数次,如今才是第三次,虽不算正经行医,可也让人惊叹她的技术纯熟,每一个动作都让人佩服。
只是才扎了两针,谢心莲再度爆发出一阵阵尖叫,整个屋子都是她的声音。
楚长生很不礼貌的捂住了耳朵。
真的太吵了。
堪比杀猪。
而只有楚长生知道,谢斐那是故意的——其实谢心莲的伤根本用不着施针,而她此番动手,是故意挑动谢心莲的痛楚来折磨她。
谁让谢心莲用这所谓的腿伤来害谢斐呢。
不过是因果不虚,报应不爽罢了。
谢斐眼神轻动,声音低沉:“你别乱动!”
李氏登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支吾了一会儿才道:“莲儿,别动了。”
白露和另一个侍女忙用了些力气,死死地将谢心莲钳制在了床上,根本就没法子动弹。
如今的谢心莲,便好似一尾鱼,只能任人宰割。
做刽子手这种事情,谢斐其实并不怎么在行,只是如今面对的是与自己积怨颇深的谢心莲,她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以自己高超的医术,不动声色之间便能不露破绽的折磨人。
谢心莲叫唤个不停,整个人都冒出一层汗来,脸色苍白,发丝黏黏的,瞧着真是狼狈不堪。
恐怕谁也想不到,这光鲜亮丽的谢二小姐会有这么一天吧?
一刻钟后,谢心莲终于扛不住了,她整个人疼得大汗淋漓,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在一声无力的哼唧之后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氏吓得不行,“这可怎么是好!”
谢斐却淡定道:“这二小姐身子强健,不碍事的。”
楚长生也附和道:“就是就是,谢夫人要是想二小姐快些好起来,就别太担心了。”
简直是让李氏无话可说。
在给谢心莲上药的时候,谢斐特意用的一般的药粉,还没有上止痛药,这无疑又是一种折磨。
待到一切处理好,谢心莲已经疼得醒来昏去两回了。
李氏瞧得揪心,但也不好多说。
谢斐拿了帕子擦手,道:“好了,没什么大碍了,休养几日就成了。”
只看着那淤血便知道谢心莲这回摔得不轻,可居然还没摔倒要害,骨头更是安然无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为原书女主的主角光辉在发挥力量。
“这伤口瞧着吓人,不会留下什么伤疤吧?”李氏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那虽然是伤在腿上,可要是留下疤痕也不妥,毕竟这是女儿家,总是要格外注意一些。
还没等谢斐说话呢,楚长生忽然就伸长了手,将一个小圆钵递到了李氏跟前,笑道:“这是上好的雪肤膏,是我独门秘制的秘药,对付伤疤最是有奇效,比外头有名的玉容膏还要厉害!”
那玉容膏谢斐手上可不就还有半罐么,已经是极好的东西了,难道这雪肤膏真的有这样厉害?
但,谢心莲那伤口只是看着吓人罢了,仔细上药就不会留下伤疤,便是玉容膏也用不着。
很快,谢斐就知道楚长生这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早知道的话……
李氏想要去看那雪肤膏,才看了一眼,楚长生就给收了回去。
白露这时候附嘴过去,低声道:“奴婢都打听过了,这位楚神医是真的有些本事的,听说在外头的时候,他的药也是让人求而不得的呢。”
如此一来,李氏更不可能放过这药了。
她急切地道:“若是真有奇效,还请神医赐药,不论多少银钱,还是旁的要求,我若能做到,一定都答允!”
要是谢斐有这样的母亲,只怕原书就要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