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饽饽说的就是这样的门户了。
长平侯夫人宋氏好相处,而侯爷功勋卓著,便是为人严厉也不妨碍,谁叫萧望舒少年风华超然,一表人才,一个妹妹又是活泼可爱的,这样人家若是做夫婿,那可是人人趋而往之的。
所以很多贵女都会想着要先巴结宋氏和萧承欢。
只是萧望舒谁也瞧不上,也没成亲的意思,从不在意这些风月之事,甚至也没有要继承父业的意思,目前只当个逍遥的闲散公子,行迹不定。
谢斐思索着,手不自觉地抚在了树干上,轻轻摩挲着,指甲上便染了尘垢。
在原书之中,这位萧公子似乎并没有得个美满的结局。
她记得没错的话,萧望舒死在了二十岁那一年。
而如今,他不过十八,风华正茂的时候。
原来的谢斐和此人从未有过什么交集,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而已,仅此而已。
只是如今的谢斐在见识过萧望舒的风姿之后,一想到他那样的结局,终究是有些惋惜的,不是出于什么情意,而是对少年人才和风流人物的不甘。
如这样的人物,本该在史册之中大放异彩,流芳后世,可若是死在最好的年华上,岂不是上天不公,让人唏嘘?
就像谢斐不甘自己死去,也不甘这样人死去。
二者虽有不同之处,可又有想通之处。
萧望舒少年英才,本不该如此,他后来应该是和司御轩有所往来,也是因为那些权利争夺而死在了阴谋诡计之中,甚至还连带了整个长平侯府,若非司御轩,只怕是要遗臭万年。
可那也是司御轩上位后多年的事情了,忠义无双的长平侯府终究是承受了多年的骂名,便是有人矫名,那也抹不去那些屈辱的存在。
如今辉煌灿烂的萧家,在她眼中便格外的滚烫,像是要燃气熊熊燃烧一般,谢斐闭了闭眼睛,一切情绪就此斩断于这,再无人知晓她心中所思。
片刻后,谢斐才睁开了双眸。
眼底已经是澄净一片,仿佛方才的暗流涌动只是短暂的幻觉。
空中似乎有一声叹息飘散,谢斐深吸一口气,转头就走,再怎么伤春悲秋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她还得顾着眼下呢,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命漂泊何处……
走回主街上的时候,四周又是热闹一片,嘈杂声不绝于耳,可却丝毫不觉得吵闹,只让人觉着这京城真是繁华热闹。
“小姐!小姐!”嘈杂之中,谢斐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连忙在人潮之中开始搜寻声音的源头。
一抬头便见着清荣正一路小跑而来,脸上挂着焦虑和薄汗,一到她跟前才喘着粗气道:“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奴婢都快急死了!”
两人分头行动,本来约好了事成后在荷花巷碰头,可是清荣等了老半日却没能等到人,又听说出了个神医,她这才往这边追了过来。
谢斐帮她擦了擦汗:“我没事,倒是难为你跑这么久了,累了吧?”
清荣展笑,道:“没有,怎么会累呢?”她目光一动,忽而尖声道:“呀!这怎么有血迹,小姐受伤了?”
“我没事儿,不是我的血。”谢斐一愣,这应该是萧望舒的血迹,“你不必担心,我们还是先去买药材吧,耽误了这么半天了。”
“小姐真的没事儿?”清荣还是担心,恨不得将她给仔细检查一遍。
谢斐被她拉着转了一圈,真是哭笑不得:“我都说了没事,我若是有事儿,岂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你就不要担心啦,我们快走吧。”
清荣这才作罢,跟着谢斐一块去了。
又是熟悉的荷花巷,此刻却已经没什么人了,永寿堂经此一遭也是大门紧闭,谢斐直接越过,并未留心。
想来那李大夫经历此事后,也不敢再如此了,哪怕是只是短时间内,反正他收了钱就该好好照顾那汉子,她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若是不放心,她也不会将人留下。
两人顺着一路找过去,直至巷尾一片荒凉,却没见着那有名的长生殿。
“不应该啊,我打听好了,就是在荷花巷末啊?”谢斐看来看四周,真没见着长生殿的招牌。
清荣也看了一圈:“会不会是消息不对?”
谢斐摇摇头,有些无奈:“应该不会,我都打听了几回了,若无把握,我也不敢来此。”
才愣神间,忽然头上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
不疼,但是却很醒神。
瞧着地上那转悠着的松果壳儿,谢斐猛地抬起头来,却见二楼栏杆上有一角蓝衣飘逸,再顺势而上,便见着一个少年勾着嘴角,正在看着她,手里把玩着两颗松果,发出轻微的咯哒的声音来。
那少年面容清俊,也不是十分出众,比起萧望舒还要差些,但是最难得的便是他意气风发,瞧着十分伶俐,尤其是笑起来,那眼睛便有些弯弯的,不像是月亮,倒如个小太阳一般灿烂了。
容貌不是一等一,可这如太阳似的热烈,就足以让人忽略掉他五官上的微小不足,甚至被他的笑意感染,心中莫名有些暖洋洋的。
倒是有些鲜衣怒马少年郎,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思了。
这样的恣意,是谢斐头一回见,也是前所未见。
谢斐盯着他的双眸,自己则是被太阳刺得微微眯了眼睛:“你丢我。”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
因为她敢肯定,那松果壳是眼前那少年故意丢下来的。
“我没有。”那少年说道。
“就是你丢的我。”谢斐咬咬牙,觉得他那神情实在是骄傲得让人佩服,是不会让人觉得厌恶的骄傲,而是让人觉得像他这样的少年郎本就该这样骄傲。
少年不在意的摇摇头:“你没有证据。”
谢斐指了指他的手:“这就是证据。”
“这是哪门子的证据?”少年一笑,竟然直接将手里的松果直接丢进了楼下的水渠之中,咕咚两声,冒了个泡便再没有什么所谓的松果的影子了。
他又道:“咦,证据呢?”
可恶。
够狡猾,也够调皮。
谢斐也同样不在意的笑笑,弯腰便将脚边的那颗松果给捡了起来,直接朝着那少年的头抛了过去,别说这准头还真是准。
咚一声,少年捂住了额头:“你?!”
“我什么我,原来现在松果也会长翅膀了啊……”谢斐连连啧了几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是秘密一样。
少年“哼”了一声。
“算你厉害,不过我没输。”
什么输不输的,不过谢斐觉着,这个少年还真是怪有意思的。
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性子却是古怪。
尤其是那双眼睛,她似乎在哪里看过一般,但又感觉是自己的错觉,她可没见过这样的人物,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让人眼前一亮,也让人捉摸不透。
谢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也没输。”
她只觉得这个孩子有意思,莫名地便想要捉弄于他。
少年被她这动作给气到了,直接一个飞身从二楼跳了下来,惹得清荣叫了一声:“小姐当心!”
谢斐一动没动,反倒是兴致勃勃地望着那少年。
他堪堪停在了自己面前,以为她会害怕,却没想到她竟然毫无反应,顿时有些泄气:“真没意思。”
才说着,他便往后一退。
谢斐叹道:“你的身手不错,小屁孩,你功夫哪里学的?”
少年不敢置信的看着谢斐,脸有些红了,似乎是被气的:“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叫我什么?!小屁孩,我哪里小了,你这个姑娘好没意思,你看起来也就比我大一点点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小屁孩?哼!”
说起来,这少年倒是和谢斐身量差不多。
是以谢斐平视着他,再挺一挺背,倒是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睨着他道:“我这是夸你呢,你小小年纪身手倒是不错,就是脾气有些不太好,得改改才行。”
在家里教育孩子教育得多了,这都快成为谢斐的第二个职业病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当老师的潜力的。
见识过小魔王后才知道教育是真的非常重要。
第一个职业病就是,见谁都想把把脉。
上辈子,谢斐对医术可谓是痴迷,什么都想学着、记着,不过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才让她有一身的本领。
少年还没有遇见第二个敢这样跟自己说话的人,第一个是自己的师傅,而眼下这个也快赶上了,说实话,他有些郁闷。
“我觉得你的脾气比我的脾气更不好。”少年很认真的说道。
谢斐啧啧道:“不,我这次愿意输给你,你赢了。”
少年被她语出惊人所震慑,半晌后忽然笑了起来:“我这次居然不想赢了。”
这次可是逢上敌手了,少年心想,这女子果真是有意思地紧。
清荣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少年奇怪得很,忙扯了扯谢斐的衣袖:“小姐,这人看起来并不好相处,咱们还是别和他说话了吧?赶紧找地方才是。”
“你说谁呢?”少年有些不满,瞪了清荣一眼,高傲地扬起下巴来,“你且说说,这满京城里还有比我更好相处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