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都没想到司衍会这样肯定。
没人会注意药是不是闻起来更苦了,还是看起来更红了。
刘氏一想到司衍读书不错,可能在医术上也有些天赋,这几日又却是有所表现,毕竟人家久病还有成医的,这话可能并不假。
谢斐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们,心底毫无感觉。
司衍又道:“如果祖母不信的话,不如就去将药渣给拿来,一探就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江玉玲跟着就道:“这倒也是,喜鹊,你还不快去将药渣给拿来?”
喜鹊匆匆忙忙去了,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只是气氛实在是不太好。
因着定夺不下,众人也不好随便开口。
刘氏忽然瞥了谢斐一眼,很快又垂下了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很快喜鹊就将药渣给带回来了,老实地捧到了司衍的跟前,倒是忘了正经的大夫是谢斐了。
司衍将药渣给翻看了一遍,顿时有些愠色浮现:“这不对,这药材被换了!”
此言一出,众人再度震惊。
江玉玲皱眉道:“衍儿,你确定吗,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到底年纪轻,不要仗着自己懂几分就乱显摆了!”
一唱一和,有点意思。
司衍将一些药渣抓在手里,捧到了刘氏跟前,让她细看,一边又道:“这就是证据!我早就研究过祖母的药方,本是用的变了剂量和药材的八珍汤,我对其中药材很是熟悉,弟妹将人参换成了药性更贴合祖母身子的龙牙参,可这根本就不是龙牙参,而是子虚参!”
真是精彩啊。
要不是谢斐心里清楚,只怕也要信了眼前这一幕了。
“子虚参?那是什么东西?”江玉玲开口问道。
司衍便解释道:“这子虚参和龙牙参长相是十分相似,但是药效远远不及龙牙参珍贵,甚至只有小门小户才会用这样的东西,一点也不值钱,比起龙牙参来真是差得远了!”
刘氏话音有些冷嗖嗖的感觉:“那就是说有人用不值钱的子虚参换了我的龙牙参了?”
这样的行为,可不就是和偷盗一样了么。
如此行径可是损害了刘氏的身体,再加上偷盗一条,这可是罪无可恕的大罪!
“喜鹊!”司衍忽然转过头去,“你是负责煎药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喜鹊顿时大惊,忙一把跪了下去,磕头道:“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回事!”
司衍冷笑着说道:“你不知道?你负责煎药,这事情可没有旁人插手,祖母这样信任你,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奴婢真的没有做过!”喜鹊一张小脸惨白,声音也颤抖起来,“奴婢得老夫人信任,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胡作非为啊!”
李妈妈忽然道:“喜鹊这丫头老实,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将这差事给她了,恐怕这事情还有其他人。”
刘氏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她这孩子的确是老实,又是家生子,实在是犯不上,她不做人,她老子娘还要做人呢。”
喜鹊连忙点头:“是是是,奴婢可不敢如此胆大包天!奴婢的确没有做,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她话音骤然一停,旋即便猛地抬头看向了一旁一直沉默的谢斐。
江玉玲见状,眼底寒光乍现,忽而道:“既然不是喜鹊,那就是旁人了……那就要仔细查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人接触过母亲的药物,以及什么人去过小厨房。这事情可不容小觑,若是找出来了,决不轻饶!”
在场的万寿阁的丫鬟婆子都跪了下来:“奴婢们万万不敢!”
能在刘氏身边伺候,老实稳重必然是第一位。
刘氏“哼”了一声:“这些人可没机会插手我的药,她们也没这个胆子,也没理由要害我。”
既然万寿阁的人没机会也没可能,那么便只剩下一个人了。
每日里刘氏的要吃的药,都是由着谢斐准备了,分成份才会送去万寿阁煎煮,这其间便自然只有谢斐和喜鹊能接触到药物了。
如今喜鹊嫌疑已经解除,那便只有……
众人自然都想到了这一点,纷纷看向了谢斐。
谢斐浅笑怡然:“很不巧,能接触到祖母药物的,我是头一个。”
如果药物从源头上就出现了问题,也就难以被人发觉。
除了谢斐十分淡定外,其他的人表情可是精彩得很。
李妈妈记着谢斐的仇,这时候自然就来多嘴了,一脸惊讶地道:“那就是说二夫人偷偷换了老夫人的龙牙参?怪不得老夫人忽然就不好了……”
谢斐不知道李妈妈为什么要多嘴,轻扫了她一眼:“李妈妈怎么就知道是我换的龙牙参,事情可还没查清楚呢,李妈妈这就替主子们下定论了?”
一番话犹如耳光似的打在了李妈妈脸上。
主子还没说什么,一个奴婢就妄自开口,还将罪名直指谢斐这个主子,这简直就是在胡乱攀诬。
李妈妈倔强道:“可只有二夫人你能接触到药材!”
谢斐冷笑道:“我的确能接触到药材,可是喜鹊接触了药材能凭借几句话就洗清了嫌疑,难道动手的就非我不可了?李妈妈,你这样急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祖母教会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往人身上泼污水呢,若是传出去,只怕人会说咱们司府没规矩呢!”
刘氏的脸色有些发白。
谁也没想到方才一一言不发的谢斐会在这时候这样厉害。
李妈妈的脸被打得生疼,又见着刘氏瞪自己,忙闭嘴了。
江玉玲见状便道:“老二媳妇,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你若是没有做过的话,不如好好分说分说。”
“就是,弟妹,你不如好好解释一下?”司衍心脏跳得有些快。
谢斐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去:“要我解释?你们不就是认定了我做下了这件事情吗,可是……伯母、大公子,你们真的觉得是我所为吗?”
她太淡定了,甚至嘴角还有清浅笑意,宛如春风般和煦。
司衍盯着谢斐看了几眼,却被她那淡定的目光所震慑,连忙转头去看了刘氏:“祖母有所不知,这子虚参虽然药效不及龙牙参,本身也没有什么毒性,可唯独有一样,那就是会和祖母平日里吃的燕窝雪蛤汤起冲突,从而产生毒性,恐怕祖母的身子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急转直下!若是长久服用,恐怕是要危及性命了!”
刘氏更是惊骇,也忙看向了谢斐:“老二媳妇,你真的没有做过吗!”
江玉玲装作一副好长辈的模样,耐心劝和道:“老二媳妇,如果这事情真的是你做的,你还是早些认了吧?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母亲也不一定会为难你的……”
李妈妈适时道:“奴婢可是听说二夫人因为上个月多拿了公中许多东西,这个月的月例很少,手中似乎有些拮据呢。”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更加怀疑起谢斐来了。
龙牙参很值钱,而那子虚参根本就不值钱,如果有人为了换钱而将药给换了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下大家可都知道了谢斐穷,难免多想。
司衍乍然拔高了声调:“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看来弟妹的嫌疑还真是……若是敢因为一时短缺而打起了祖母的主意,还真是罪不可恕了!”
扑通一声。
忽然间,有人跪了下来。
大家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见是站在门口的菱角忽然跪在了地上。
司衍微微皱眉:“你不是弟妹身边的人吗?你突然跪下来做什么?”
菱角连忙叩首,哭喊道:“老夫人饶命,大夫人、大公子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她模样可怜,话却说得不清不楚的,简直是在吊人的胃口。
谢斐笑道:“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这样遮遮掩掩的算什么?你不是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了吗?”
这句话说的突然,江玉玲几个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想着自己胜券在握,便也没有在意,以为只是谢斐在逞强罢了。
菱角又磕了个头:“奴婢这些日子都在二夫人身边伺候着,曾经偷偷看到她在几日前将龙牙参拿出去变卖!奴婢原以为只是二夫人自己倒腾的药材,却没有想到是老夫人的药材,奴婢真的不知情,还请主子们饶命!”
江玉玲大惊失色:“菱角,你说清楚些,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事到如今,奴婢也不敢撒谎,更不敢帮着隐瞒。”菱角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这个月二夫人手头拮据,就连李妈妈都知道,奴婢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二夫人就连打赏的钱也拿不出来,赏赐奴婢们也多是一些吃食……恐怕这也是没有法子了,才做下这样的事情,还请老夫人体谅,网开一面吧!”
刘氏脑仁突突的疼,只觉得眼前都有些花了,这、这都是什么事儿?!
一个官宦人家的媳妇,大族里头的小姐,居然会因为一时手头拮据,跑去偷自己婆家祖母的东西换钱用?
这若是说出去,只怕是要让全城的人都来笑话他们司家了!
终究是个声名狼藉的破落户,上不的台面的东西!
刘氏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去,勉强靠在李妈妈身侧才稳住了身子,指着谢斐的鼻子,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实在是气得狠了,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江玉玲也恨恨地叹了口气:“亏得我还帮你说话,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瞧这话说的,仿佛是已经认定了罪名在谢斐头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