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篇 第40章 选第一条路

舒可临话音刚落，符婵却已经赶了来，她冷静的声音里掺着一点凌乱，显然是得了消息匆匆过来，那两个小乞丐——包括跟着她去书院的那个和留在家里看门的那个，一左一右推着她走了进来，于结环抱着丁小香，往旁边挪了一下，让开位置给符婵和舒可临。

符婵一开口就禁不住往旁边咳了几下，直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舒可临，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

“他是你沐琳国的使者，被你杀死在这里，我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一是自己替你背锅，让圣上下罪于我和我师父，虽不至于死刑，但也是活罪难逃，而且圣上如果将我们交出去任你沐琳国国主处置，想必会激起民愤，如果不交出去，沐琳国就有了一个把柄，两国随时可能开战……”

“你打的当真是好算盘！”

舒可临眼里闪过什么，“你说你要替我顶罪？”

他眼里好像有着光，“阿婵，你是不是对我也……”

从来多疑，没有相信过任何人的舒可临，此刻却好像一个刚刚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一般，向心上人确定彼此的心意，即使明明知道很大的不可能，他也不敢放弃哪怕一点点希望，看着此时的舒可临，于结就知道，他这辈子怕是要栽在符婵手里了。

符婵仍旧一点也不客气地回到，“可是我还有第二个选择……”

“就是擒住你，把你移送给沐琳国，这样这件事就只是你们沐琳国内部，甚至是安国公府内部的恩怨，一点也不会牵扯到我们天云国……”

“那你……”，舒可临悄悄将拳头握起，即使早就明白了她的选择，可他的执拗还是让他问出了下面这句话，“你怎么选择？”

“你说呢？”，符婵冷笑道，“你我无亲无故，我为何要为你担责？”

符婵话音未落，数道雷电就从符婵手心溢出，凝得越来越粗，符婵将手一扭，那几道雷电就直直往着舒可临而去，舒可临也是反应极快，雷电到他面前时，他还因着符婵的话有些愣愣，然而就在即将击中他的那一瞬，他的本能仍旧让他侧身一避。

却不想那雷电是可以被控制的，符婵手往回一拉，那雷电便听话地一个拐弯，眼看着就要击中舒可临，舒可临反应却是更快，引着那雷电往一面墙而去，空中一个筋斗翻身，那雷便劈在了墙上，而他飘飘然落地，分毫未损。

舒可临略略有些狼狈，抹了一把汗后，仍是勾出一个微笑来，带着刺的，没有任何温和可言的嘲讽的微笑。

“阿婵，你得知道，你为了梅永杰那个混蛋将自己的身子折磨得越来越不堪时，也就意味着，你每一次出手，都要承担着极大的风险，即使如此，你还要选择第二条路吗？”

舒可临心里像发疯了一般在妒忌，凭什么梅永杰这样一个只是空有一副臭皮囊的人，能得到符婵的心，而他样样都比梅永杰好，却在她心中占不到方寸之地。

他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得逼着她选择第一条路，为自己顶罪，这样他多少能欺骗自己，她心里也有一片沃土，是专属于他的。

若是天云国的帝王想降罪于符婵，他大可带着符婵远走高飞，要是符婵不愿，他尽可以将她囚禁起来，反正不管怎样，她心里不是“始终都有着他”吗？那她跟自己在一块，无论如何，都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开心的，绝不会反对，也绝不会抗议。

难道他想的错了吗？

符婵却是坚决，“我丢了沐琳国使者的性命，本该万死难辞其咎……”

“如今擒住你，不过是为天云和沐琳的百姓着想，还有不想师父替我担责罢了……”

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舒可临把手向前，似是想安抚正在咳嗽的符婵，回过头来却又握紧了拳头将手悄然放下，他一挥手，从外面和房梁上闯进来几个人，舒可临下了命令，“动手！”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于结身边，一掌推开了丁小香，把刀架在了于结的脖子上。

丁小香吓得瘫软在地，嘴唇上上下下，似是在小小声叫着，“不要……”

旁边小乞丐好不容易扶起她来，丁小香整个人的重量紧紧靠在小乞丐身上，这让小乞丐有些吃力，丁小香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她眼里有些泪花，盯着于结脖子上沁出的血珠“不要动他，我……我可以当你们的人质……”

舒可临摇头，“不，我从来不会交换人质，抓到谁只能怪他命不好！”

于结：那我被你抓了两回威胁了一回总共三回还真是我命不好？？？

舒可临回头瞥见于结疑虑重重的眼神，凑到他耳边，好心帮他解惑，“确实，我是故意的，第一，你身为国公之子，显然比一个婢女更有价值，第二，你在阿婵心中，比丁小香要重要……”

关于第二条，于结不敢否认，毕竟他在符婵那里的信任值确实比丁小香要多……

他看着那个数字。

于结：符婵，信任值10%

丁小香：符婵，信任值-15%

竟头一回感觉有些庆幸。

庆幸更得符婵信任的是他，而不是手无寸铁，不能缚鸡的丁小香。

于结向丁小香露出一个笑容来，“小香，等我……”

丁小香真想上去给他来上一拳：傻不拉几的东西，居然……居然还笑得出来……

话到最后，已是有些哽咽。

“把他放了，我答应你，选择第一条路……”

是符婵的声音。

“符婵，你？”，丁小香没想到符婵会为了于结答应，她刚有点高兴，结果却想到符婵选择第一条路的后果，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可是一条民生涂炭，遗臭万年的不归路啊……

“好！”，舒可临朝捉住于结的手下使了个眼神，那手下先前还有些为难，但好在他对舒可临足够言听计从，一下子便把于结推出去给丁小香。

丁小香接过于结，有点心疼地看着他脖子上那浅浅一道血痕。

于结却觉得这血痕仿佛胜利的勋章似的，挺了又挺，生怕别人看不到，他觉得，这是足以让他扬眉吐气甚至光耀门楣的标志。

毕竟是为了心爱女人受的伤。

于结：停！

他看了一眼一脸心疼的丁小香，心爱女人？阿西吧，这玩意能算是女人已经不错了！

而且这显然不是他们之间的正确展开方式。

于结一把把丁小香往外推，“丑死了，可能要留疤，你再盯着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哈？”，丁小香抡起拳头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毁容了你就去跳河寻死吧，我不会拦你的！”

于结：对，这种感觉才是对的嘛！

之前那个看着他的伤口快要落泪的丁小香果然就是他的幻觉。

符婵静待舒可临领着一群黑衣人走后，推着轮椅来到丁小香和于结身边，“没什么事就走吧……”

丁小香和于结连忙站起来，丁小香拍拍身上的灰尘，“好，我们这就回屋……”

“不，我说的是……”，符婵看着他们，语气不似玩笑，“离开国师府，再也别回来了……”

“你们若不想回镇国公府，我可以先帮你们申请休沐日留宿学院，这样如何？”

丁小香脑子还没转过来，“为什么？突然之间我们为什么非得走呢？”

于结朝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安静，心里已经把这事猜得个透彻。

符婵原则上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她绝不会对任何人食言而肥，这就表明，为了救下于结，她是真的，坚决的，要走第一条路。

而走第一条路，就意味着可能被天云国皇帝诛灭九族，包括府里上上下下的佣人婢女。

虽说她府上不过四个下人罢了。

于结拉着丁小香的手，“跟我走！”

回头对符婵恭敬一礼，“谢符婵导师救命之恩！”

丁小香仍是疑惑，于结却极严肃地看着她，导致她迷迷糊糊就被于结带走了。

丁小香和于结走后，符婵调转轮椅，对两个小乞丐道，“你们也走吧……”

两个小乞丐却齐齐跪下，“我们不走，我们与主人同生共死！”

符婵叹了口气，正想低身前去把二人扶起时，院子外却突然传来浅裳的声音，“圣女大人好久不见啊！”

符婵抬头，隔着两个小乞丐的肩膀看过去，果然看到一袭白色衣袍，宛如谦谦如玉君子的浅裳屹立庭中，手中拿着折扇，正不紧不慢地摇着。

符婵不晓得浅裳来此有何目的，但略一猜想便知来者不善。

虽说浅裳与永杰私交甚好，但依浅裳的个性，绝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暴露他这一底牌，不是前来交好，那便一定是前来问罪的了。

八成是皇帝得到那个沐琳国使者已死的消息，派浅裳前来质问，又或者是浅裳自己得到了消息，想擒住她抢点功劳。

符婵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

她不无惋惜地看着两个小乞丐，仅仅是迟了一步，就是多两条人命给自己陪葬啊……

浅裳却说，“我此来，是为我府上丢失的失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