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命如草芥

半个时辰后，古凌风换了一身常服，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内里是件白色的金色暗纹长袍，衬得模样越发清俊。带着古鸣走到王府大门口，还没来得及上马车，就见不远处巷子口站着周子墨，没想到周子墨竟然亲自来了王府，不由得黑了脸。这周子墨真是没皮没脸，三番四次被拒绝，居然还胆敢亲自找上门来，到底是不要脸。

“快上马车，别搭理他，也不知道什么毛病，竟然上门来堵人了。”古凌风飞快上了马车，示意古鸣叫车夫驾车。周子墨这人又蠢又毒，背后又是周贵妃一派，他如今刚回京来，皇后那边肯定把他视为眼中钉，如果他还和周子墨有牵连，恐怕皇后那边会多想。

周子墨才见到古凌风，还来不及拦住人，就见古凌风上了马车避开自己，不免心生愤恨，眼里闪过狠戾，示意身边小厮上前拦住马车，把玩着手上的戒指。“世子这几个月来越发不爱搭理人了，怎么，以前还是个小鹌鹑，这段时间架子不小，竟然也学会摆架子了？我只是想与你叙叙旧，认识十多年了，怎么世子还拒绝起人来了？”

宣王府所在的长巷，本就只有宣王一座府邸，另外的府邸都是隔了一堵墙，除了街口能看到过往的百姓外，巷子里只有宣王府的守卫。初春天寒，周子墨带来的几个随从将巷口堵住，自己又站在那儿，古凌风要走还真避不开。

掀开车帘，古凌风看着周子墨，这人长得不算差，只是神态猥琐，叫人看了反胃。古凌风想起上次街头周子墨对自己的动作，如果不是阿云在身边，恐怕还真要让周子墨占了便宜。

压下眉头，面无表情看向周子墨，“不知周公子有什么话要说？我与人约了见面，怕是没有时间招待公子，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妨等下次有空了再说。”

闻言周子墨笑道：“你这是要去哪？不如我送你一程，现在外面流民乱串，挺危险的。毕竟世子越来越俊俏，要遇上觊觎的人，到时候吃了亏，我可要心疼的。”

古凌风脸色变了变，看着周子墨，出声打断，“住口，宣王府与尚书府井水不犯河水，世子还是莫要滋事，上回的事我也不放在心上，你要是再口无遮拦，我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古凌风想起在梅花林的事，如果不是魏清云出手相救，还不知道周子墨这畜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一脸阴险狡诈的样子，仗着周贵妃得宠，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年轻人，干尽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

“脾气还不小，是我喜欢的。”周子墨笑了起来，看着古凌风，摇动手里的扇子，“那你要去哪？说不定也是我想去的？”

闻言古凌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盯着周子墨那双冒着精光的三角眼睛，心里有了主意，这狗东西就应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眼珠一转，朝拦在旁边的古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拦着周子墨了。“世子既然想跟我一块同行，那就一起吧，不过我这马车窄小，估计是容不下公子同坐，公子跟在我车队后面一块去便是，或者先行去胭脂楼，在那等我。”

周子墨没想到多次上门都被古凌风回绝，今天居然松口了，而且还是古凌风亲自开口，心里不免有些飘飘然。还以为古凌风有多清高，现在看来也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他们周家吗？总算是识时务了一些。

周子墨笑着道：“好，不过世子去胭脂楼做什么？我看那些绝色美人也不一定比你长得好看？还说世子打算去那里见什么人？上回那个姬无双一舞名动京城，却在当日宣布离开胭脂楼，去千佛寺静修，说起来也奇怪，我前阵子去千佛寺的时候发现姬无双似乎还带了一个女徒弟。”

话里有话的有意试探，让古凌风心里起了提防。不过面不改色，依旧笑着应付了两句，“这我就不知道了，姬无双既然都已经入了佛门，不管世子还存有什么心思，还是莫要再对她抱有幻想，毕竟佛门重地，世子还是应当敬重些。”

古凌风不清楚周子墨或者周家是不是在千佛寺发现了什么，但他回来之前，魏清云曾说过有事的话可以去千佛寺找他们的方丈，那就说明那里是安全的，至少是魏清云的地盘。

垂眸思索片刻，古凌风看向古鸣，“去胭脂楼。”说完这句话后，就把车帘放下，坐回车内靠着车壁，琢磨起吴工道长到底有没有回到京城，如果回来了，那势必要另外布置了。

两盏茶的功夫，古凌风带着古鸣，后面跟着周子墨和他的随从，一块到了胭脂楼外。这个时间，街巷已经开始热闹了，胭脂楼更是人满为患，在之前的比拼里，力压万花阁成为了京城第一青楼，每天人满为患，夜夜歌舞升平，载歌载舞。

门口的人见到是古凌风和古鸣，立即让小厮进去传话。之前姬妈妈交代过，如果是古凌风来了，一定要小心接待，而且立即通知她。其余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既然是姬妈妈的吩咐，肯定得照办，谁让如今的胭脂楼在姬无双的表演过后，成为了京城第一青楼，生意红火，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进来瞧一瞧胭脂楼还能玩出什么新鲜花样，把姬妈妈哄开心了，还能多拿一点打赏。

古凌风从马车内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披风，看了眼下马的周子墨，眼里闪过阴霾，这一回不把周子墨整服帖，真以为老子是病猫。这么想着，古凌风示意古鸣安排车夫把马车带去后面马房安顿，朝着周子墨抬手示意，“周公子请，你不是想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吗？那就一块进去看看。”

周子墨发现古凌风的笑容有些不对劲，但看着古凌风的模样，又心痒痒，加上他实在很好奇宣王府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到这里来，看一看古凌风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周家重金请了一个门客是道士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吴工不光懂得奇门遁甲之术，而且还会占卜，之前他无意间听到父母和吴道长秘密商谈的时候，得知宣王府似乎藏有什么宝贝，那宝贝可能会影响到老皇帝死后，自己表哥二皇子能不能继位，所以他心里很好奇，想通过古凌风这边的关系看看能不能知道宣王府到底藏了什么。

“不就是来寻欢作乐的？想不到世子大病初愈还能来这里来逍遥，看来胭脂楼里一定有你很喜欢的姑娘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周子墨笑着往里走，“不过看世子这副生涩的样子，恐怕是——”

“进去吧。”古凌风不想被污了耳朵，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示意周子墨往里走。

二人踏进胭脂楼，古凌风看到姬妈妈从楼上下来，给姬妈妈使了个眼色，便示意身边古鸣，古鸣立即走上前，和姬妈妈打招呼。“姬妈妈，世子与周公子一块过来，还请你给安排个雅间，安静一点的，来两个利索一些的人服侍，点心和瓜果都上一些，还有酒水。”

古凌风有意给周子墨难堪，见古鸣和姬妈妈在说话，就让旁边的小厮先行带他们上楼。上楼时给看了古鸣一眼，古鸣会意点了点头。

这个时辰的胭脂楼，宾客满座，见到古凌风和周子墨一起出现，有认出他们俩的，很是不解，前阵子还在街上打起来的两人怎么一块到胭脂楼来了？

来到二楼，正要去往雅间，经过一个房间时，那房间的门忽然从里面推开，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跌跌撞撞跑出来，捂着脸哭泣，一头撞在周子墨身上。周子墨蹙着眉，嫌恶地看了一眼撞到自己的人，那张本来就显得阴蜇的脸，在沉下脸色后，更显阴沉，仿佛随时都会把这女子扔下楼。

“对不起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故意的”衣衫不整的姑娘抬头，发现是周子墨，连忙道歉，“还请公子见谅，饶我一命吧！”

周子墨一脚踢开跪在自己脚边的姑娘，看向门里追出来的人，发现竟是个熟人，不由得开口，“赵城你在做什么，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是个青楼小娘们，你这脸以后还要不要了。”

对方见到是周子墨，讪讪一笑，走上前来一把薅住女人头发，“周兄见笑了，这臭婊子，让她玩点花样就不乐意，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不就是个青楼出身的吗？还在这里装纯洁，咬了我一口趁机跑出来，还好遇上周兄，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闻言周子墨冷哼一声，满脸鄙夷，“你小子，她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实在不行你就往死里玩，大不了赔给姬妈妈一笔钱，这种货色可能连几百两都不值得，行了，我有要紧事，你自己折腾，人就在这里，再看不住，你以后干脆别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了。”

赵城一听，笑得一脸猥琐，薅着头发把人提起来，凶狠道：“再跑老子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玩完了再扔，让那些人也看看你这副皮囊是什么样？看来你是平时被下面那些贱奴伺候多了，真以为老子会供着你？”

说着，赵城发现一直没有说话的古凌风站在那，心生好奇——宣世子是怎么和周子墨搅和到一起的？这两人还能有联系不成？

古凌风拧眉，心中的恼怒在看到赵城拉扯着那女孩往房间里去的时候到了顶点，于是用扇子拦住了赵城的去路，抬眼看着他，眼神凌厉。“赵公子，你也是个体面人，这么做不太合适吧。尤其这个姑娘不想和你玩了，你大不了找个乐意的，凭你的家财，不难找吧？何必要在胭脂楼里为难一个小女子。”

“你少管，宣王府早已日落西山，就你一个世子还敢在这里对我说教？”赵城不屑道。

古凌风看着满眼泪水，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女人，脸色不算好看，如果今日自己不出手，她多半是活不了。赵城这个人什么都敢玩，被他玩死的人不少，但多是赔钱了事，一个青楼女子在他眼里也就是几百两银子。

“赵城，给我一个面子，把这个女人放了，今天你花多少都记在我的账上。”周子墨眼珠一转，忽然开口，竟然是做起和事佬，让古凌风和赵城同时惊住。

看了眼周子墨，古凌风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周子墨这么做是在盘算什么，不然无缘无故的帮他，总不能突然变好人了吧。不过这个时候周子墨既然想要出手，那他就看看周子墨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赵城看了看周子墨，又看古凌风，冷哼一声，终于松了手，一脸愤懑，“周兄这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下回这小子要是再多管闲事，我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走了走了，遇上这么个晦气女人，周兄你可说好了，记在你的账上。”

周子墨拱手，“嗯，我的账上，你只管去玩。”

打发了走了赵城，那女子向古凌风和周子墨道谢后，便被胭脂楼里的护院带走了，一路上还哭哭啼啼的。

古凌风知道周子墨是想给自己示好，方便打听宣王府的事，于是推开雅间的门，径直走进去。刚和周子墨坐下没多久，古鸣就回来了。身后跟着送东西来的丫鬟，摆上了酒水、点心还有热茶。屋内点着地龙，比起外面的寒冷，倒是好受了许多，古凌风任由周子墨套话，全部都搪塞回去，不痛不痒，等到周子墨察觉到古凌风的敷衍时，已经喝了有大半个时辰，一壶酒下去，就算是下在里面的蒙汗药再少，也该起作用了。

冬日天黑得早，不过才坐了会儿，外面已经亮起万家灯火，整条街灯火通明，白日里的热闹喧嚣到了夜里冷清了不少。实行宵禁后，原本喜欢在大街上闲逛的人，都早早地回了家，免得被巡城府兵抓走。

古凌风站在窗边往外看了眼，吩咐古鸣，准备回王府。谁知两人刚走出房间，就见姬妈妈一脸难色站在门外，不禁好奇追问。这才知道，他刚才救下来的那个姑娘竟然死了，而且是被人施暴致死，据说有人看见周子墨的随从在门口徘徊过，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

姬妈妈一脸担忧地看着古凌风，“这、这可真和我没有关系，世子您是胭脂楼的大恩人，我可不敢忘恩负义，你看——”

古凌风打断姬妈妈的话，轻蹙了眉头，倒是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好好安葬了，如果她还有家人，你就拨一点慰问费安抚好她的家人。我得提醒你，胭脂楼的事和我无关，我不过是个客人，明白了吗？”

闻言姬妈妈一下反应过来，忙不迭且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不过世子往后要是来，之前无双住的那间屋子就给你常备着，那屋子视野好，这胭脂楼里的情况能看得一清二楚。”言下之意就是，想要投靠古凌风。

古凌风也没有一口拒绝，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情真用得上姬妈妈。“姬妈妈，你想帮忙，今夜关门后，连门外的护院都撤了，不过寻一两个你信得过的人守着门口情况，然后……”

看了眼烂醉如泥的周子墨，古凌风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别管他的死活，懂吗？”

姬妈妈愣住，看了看房内的周子墨，又看了看古凌风，只觉谁都不好得罪，不过古凌风这么安排，她就可以推脱到宵禁上，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好好好，那我这就去安排。”

交代姬妈妈不要多管闲事后，古凌风安排古鸣来办这件事，便回了宣王府。第二日听到古鸣来报，早上周子墨醒来时衣衫不整的躺在胭脂楼门外的街上，被不少人围观，羞得满脸通红，最后愤然离开，咬牙说是要报这个仇。

古凌风闻言让古鸣多多提高警惕，目前山雨欲来风满楼，周家虽然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不过也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