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归礼

林清宁的屋子彻夜灯明，皇帝前脚刚走，步绾绾便提灯过来了。

当步绾绾走到屋里时，林清宁的屋子只点了一盏灯，灯光摇曳微弱，昏暗之下步绾绾依稀可以瞧见林清宁憔悴的容颜，以及眼角的泪痕。

步绾绾放下手上的宫灯，心疼看着她，问道：“皇上罚你了？”

林清宁抬眸看了眼步绾绾，轻笑说道：“皇后娘娘，原来是你来了，臣妾还以为你厌恶臣妾，不愿再来瞧臣妾一眼。”

“不许胡说。”步绾绾凝眉说道：“姐姐，对付刘轩是本宫的事，与你何干，你为何要去见赵昭仪？”

其实答案步绾绾心中清楚，起初她并不知道韩采女手上的那包东西并非毒//药，原本她是想将事情引到刘太医身上，再借刘太医对付刘轩，她手上证据确凿，她却的只是一个契机让她向皇帝呈出证据。

后来赵昭仪带着皇帝出来，出乎步绾绾预料，不过赵昭仪想借韩采女对付她，她便顺水推舟，让赵昭仪自己向皇帝提出严查刘太医一事，步绾绾便省去了设局将赵昭仪引进来，刘太医房间里的毒//药是她放进去的，赵昭仪得知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与刘太医有关，必然会严查此事。

只是如此一来，皇帝难免会疑心她，所有的巧合都太过巧合，皇帝心中定会认定要么是步绾绾设局引赵昭仪对付刘轩，要么便是步绾绾与赵昭仪联手。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会让步绾绾在皇帝心中的形象崩塌，皇帝必定会知晓步绾绾从前的单纯都是伪装，那时，不管皇帝再宠爱步绾绾，也会疑心她，忌惮她。

步绾绾留有后招，想演一出苦肉计骗过皇帝，至少能得皇帝一丝怜惜，不想林清宁这个时候闯出来，将皇帝的目光转到了她身上，她这是在替步绾绾顶罪。

步绾绾只是想问林清宁为何这样做，为她，不值。

步绾绾心中的确拿林清宁当亲姐妹对待，可是在这后宫中，生死皆在举步之间，步绾绾与林清宁的结盟示好，除了这份姐妹情谊，也是不想多一个敌人。她心中的确不喜林清宁的所作所为，可是她想保林清宁，一来，是不想失去她这个强大的盟友，二来，林清宁是皇帝的人，步绾绾也根本动不了林清宁。

林清宁今日之举，让步绾绾心中感动，可步绾绾更多的是感到愧疚，她愧对林清宁对她的这份姐妹情，她对林清宁远没有林清宁对自己这般真诚，是拿命相护的情谊。

林清宁轻笑一声，眼神涣散，目光望向一处，彷佛陷入了回忆中，她轻启唇道：“我是林家三女，虽贵为嫡女，可上头还有两位姐姐，父亲好女色，喜纳妾，府上姨娘极多，我娘虽然心中憎恨，却不敢多言，我两位亲姐姐一向视我为眼中钉，从小便抢我所有的东西，更别说府上多心眼的庶妹妹们。”

“当年先帝原本是下旨要林家嫡长女入东宫伺候皇上，长姐在我面前得意，越发欺辱我，我心中嫉恨，便在她胭脂里加了花粉，长姐脸上起了红疹，当时二姐贪恋书生，欲与书生私奔，亦被我告发，无奈之下，父亲方才送我入东宫。”

“那时我步履维艰，生怕出半点错处，皇上当时最宠华妃，冷落我们姐妹，其他妃子都欺我辱我，唯独你护我，我林清宁不是争不得，只是皇帝心上人是你，我便不想与你争什么，我也曾贪慕过皇上的垂怜，皇上却一夜间要我清醒，其实后宫中全都是贪狼，贪图荣华富贵的，贪图权势的，也有像当年的我一样痛苦求生的，我疯狂贪恋权势，那又如何？我不折手段残害后宫妃子，那又如何？我便是只一颗真心，也给了你，可你呢？你要护韩铃儿，便是赵昭仪你也有几分怜爱，可唯独对我，你若是真心信我，为何连对付刘轩的计划都不曾与我提过？”

步绾绾握住了林清宁的手，轻语说道：“不是这样的，本宫不想将你牵连进来，本宫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

林清宁轻蔑笑道：“即便如此，皇后娘娘你不是一直觉得臣妾手段卑劣，不愿与臣妾为伍么，呵呵。”

步绾绾柔声说道：“姐姐，本宫说过，我们之间的姐妹情不会改变，过去如此，今后亦如此。”

林清宁眸光打量着步绾绾，忽地一笑，淡淡说道：“既是如此，若是臣妾一定要韩采女死呢？”

步绾绾顿时无声，沉默片刻，才拧眉说道：“为何你一定要杀人？韩采女本性不坏，她像极了初入宫的我们，她无非是想极力活下去，为何你不肯给她留一条生路？”

“是她自寻死路。”林清宁面色冷漠，咬唇说道：“她今日可以勾结赵昭仪暗害我们，明日便可以勾//引皇上，除掉我们，韩铃儿必须死。”

林清宁面目有些狰狞，步绾绾低眸看了看她，彷佛此刻眼前之人不再是当年她认识的林清宁，步绾绾心中唏嘘不已，她看着林清宁一步步走到今日，变成令后宫妃子闻风丧胆的林妃。

步绾绾坐在林清宁身旁，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低头说道：“姐姐，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若是她不知悔改，本宫也定不会饶她。”

“你还要护她？”林清宁冷笑了一声。

林清宁起身走到里屋，忽然拿出了挂在床上的香包，那是步绾绾亲手为她绣的生辰礼物，林清宁拿出了香包，走到步绾绾跟前，塞到了步绾绾的手中，眸光清冷，“皇后娘娘，臣妾怕是承受不起娘娘的这份情，皇后娘娘还是将这份礼收回吧。”

步绾绾小手紧紧握成拳头，迟缓不肯接回香包。

林清宁顿了顿，眼波微动，只咬牙硬放入步绾绾手中，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后臣妾不会再过问娘娘的事，皇后娘娘......也无需再劝臣妾与人和善。”

步绾绾微微动唇问道：“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

林清宁眸光闪烁着，似有泪光，步绾绾看了她一眼，无声哽咽，紧紧握住了香包，转身便提着宫灯缓步走出去。

黑夜里，步绾绾的身影逐渐消失，林清宁的脸颊上有一滴泪缓缓滑落，她狠心转头过来，不再去看步绾绾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