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凤印

青华是个嘴上藏不住事的，开口便问道：“皇后娘娘，你为何要帮林宝林争宠？娘娘好不容易才从冷宫出来，才得皇上几日的恩宠，娘娘这便要将这份恩宠让予旁人，要是娘娘再度失宠，我们岂不是要过回从前的苦日子？”

一旁的禾儿见青华放肆说这话，淡淡看她一眼，说道：“青华，娘娘心中自有盘算，你跟娘娘说这话作甚？”

昭华殿里的宫人中，禾儿是新来，却行事低调，为人内敛，甚得步绾绾心意，于是步绾绾喜欢将她带在身边，论情，她与青华同甘共苦过，这份情意真切，论理，禾儿跟她知心知底的，颇懂她心思。

青华却嘀咕道：“要奴婢说，就是娘娘太懦弱，争也不敢争，明明皇上更喜欢来我们昭华殿。”

青华只顾着发牢骚，却未曾察觉到步绾绾的神色深沉，步绾绾一言不发，却沉静的让人心发慌。

禾儿懂眼色，拉了拉青华衣角，示意她看步绾绾。

青华这才瞧见，连忙住口，可步绾绾却只温婉对她们笑了笑，一如既往的真切，方才那个神色深沉的人好似不是她。

青华慌神，大抵是她误会，步绾绾这样好脾性怎么会生气？

步绾绾淡淡说道：“本宫乃罪臣之女，皇上宽宏大量不迁怒本宫，本宫已是感恩戴德，至于其他，本宫并未有强求。”

青华听罢，这便闭嘴。

可皇上却两日未来昭华殿，步绾绾偶尔坐在屋内，会抬头朝着院子里看看，看不见人来，也没有失望神色。

林宝林日日来同她说会儿话，但聊及皇帝，步绾绾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知皇帝喜好，连话都不太敢跟皇帝讲。

但林宝林总有机会见着皇帝，今日不成，还有明日。

胡美人倒是偶尔会来，但是见步绾绾与林宝林之间更聊得了，她坐在旁边，陪着傻笑，难得搭几句嘴，渐渐的，也不爱来了。

柳才人倒是来过一两次，每次都是笑脸盈盈进来，依旧是健谈，聊得热火朝天的，又回去。

步绾绾没等来皇上，却先等来了满园春色，御花园的花都开了，争奇斗艳般，朵朵花娇。

天总算暖和些，光照在窗棂上，步绾绾懒洋洋趴在桌上，抬手遮住眼睛，恍惚间，见刘公公正朝她这里走来。

青华快步进屋，道：“皇后娘娘，有圣旨到。”

原是圣旨。

步绾绾心里头还有些失望，连忙起身去接圣旨。

昭华殿一干人等跪在院里接旨，刘公公面上微笑念着圣旨，步绾绾心不在焉，眼睛只稍稍抬起，望着刘公公身后的小太监端着的东西，用一块黄布遮盖，只透着四四方方的形状。

步绾绾猜出那样物件，心里却没底，直到刘公公宣读说是让她接管凤印，步绾绾的心这才落定。

原来皇上上次说的话是真的，他真的想让她来管理六宫。

其实吴嫔还是协助管理，但她却有裁决权，算是有了一定权力。

可是这是为什么？

步绾绾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皇帝心思，只懵懵懂懂接旨。

青华与禾儿面上挂笑，笑里透着欢喜。

自家娘娘要掌权了，底下人多多少少能得些好处。

步绾绾倒是淡定，从下跪接旨，到接旨起身，从来都是一副神色，似乎这恩赐是属于别人的。

刘公公向步绾绾道喜，步绾绾只是笑着点点头，又让青华给几位公公打赏。

此事不知怎地，竟然传遍了六宫，刘公公们放走，昭华殿就来人了，一如当初她侍寝时候，林宝林来了，柳才人也来。

大多是步绾绾之前就见过的面孔，但这次又添了不少新面孔，她们一个劲地献殷勤，步绾绾始终保持一个微笑，偶尔点头回应，再没有多余的。

这次吴嫔也来了，这倒是出乎意料。

步绾绾没想到吴嫔这么傲慢之人也会来，但吴嫔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明明是来道喜，硬生生叫人听出嫉妒。

步绾绾时常在想，这样没脑子、又不懂隐藏自己心思的妃子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后来她转念一想，大抵是因为吴嫔生得太美，压倒六宫之姿，皇上喜欢，这就足够了。

步绾绾这一两日都忙着应付各种各样的人，有些妃子胆怯，说话声音比蚊细，谈话也尴尬，还能拉着步绾绾扯上大半天。

像柳才人那样口才的人不少，倒是她们一开口，步绾绾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此事最开心的莫过于林宝林，她们姐妹情深，不管谁得宠，另一人心里都高兴。

步绾绾还是习惯早起，然后坐在窗棂旁，趴在桌上往外看，一看就是一整天。

她在等皇帝。

终于，她等来了皇帝。

不过不是召去侍寝，而是皇帝下了朝，忽然想来她宫里坐坐。

步绾绾想，坐坐也是好的。

皇帝一来，她就陪着喝茶，也陪着用膳，皇上这次似乎没什么话要跟她说，步绾绾也沉静陪在一旁。

这样的沉寂，将她们二人定格，陪着洒进来的碎光，像对寻常夫妻。

“皇后可有话要对朕说？”

本来二人正在用膳，皇帝低头吃饭，步绾绾也默默吃饭，皇帝却突然这样问她，倒把步绾绾愣住。

她看上去的确不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但是皇帝竟然问了，她总得说两句吧。

步绾绾放下了碗筷，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其实在出阁前，臣妾曾经有缘见过皇上一面，那时是爹爹回京上任，那时下了大雨，我们在城门外的客栈里逗留了两日。恰好皇上回京，因为下雨，也被困在那里。”

步绾绾说起这事，皇帝却目光沉着，像是记起了这事，“不错，朕记得当时雨太大，路上都是泥泞水坑，马车无法前行，朕就在客栈里与步丞相会面。”

步绾绾又道：“臣妾是女眷，只能呆在屋里不出来，可臣妾好奇想瞧瞧皇帝长得什么模样，便悄悄开一丝门缝，就这样看了皇上许久。”

皇帝笑着问道：“朕当时着便衣，穿着打扮像个路人，路上又遇雨，在皇后眼中，朕一定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