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争

步绾绾睡醒后，皇帝已经离开了昭华殿。

青华与禾儿进来服侍她起身，昨天夜里她又侍寝，只是这几日皇帝没碰过她，都只是抱着她入睡而已。

步绾绾有些吃惊，从前侍寝时，她总是浅浅入睡，任何一点动静都能轻易吵醒她，她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在皇帝身边，她连呼吸都要压制。

可是昨夜，她竟然破天荒睡着了，而且连皇帝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她开始胡思乱想，自己睡觉时有没有不规矩，有没有踢被子，甚至是打呼噜。

想得步绾绾脑瓜子疼，最后还是膳食局的饭菜将她唤醒过来，想这么多干嘛，只要还能大口吃饭她就满足了。

这天，林宝林派莲玉来邀请她到紫香阁去坐坐，听说林宝林新学了两样菜式，特意花了银两跟膳食局的太监换了食材，自己在宫里动手。

膳食局要服侍宫中所有人的饮食，自然忙得天昏地暗，因此一些不受宠的妃子吃食都是些剩菜剩饭，膳食局的人无瑕顾及，若是身上有些银两的，可以花钱买些食材，自己在宫里做。

步绾绾厨艺不精，林宝林手艺却不错，林宝林将皇帝之前给她的打赏换了食材，准备跟步绾绾享受一番。

步绾绾坐着软轿便去了，说来紫香阁离昭华殿也只隔了一条长廊，走几步就到了，但是步绾绾现在怀了龙种，身子金贵着，谁也不敢让她劳累，所以青华安排了软轿送她去，除了抬轿的八个小太监，后边还跟着两个宫女，青华与禾儿站在左右，步绾绾觉得这样太过于招摇了，有些欠妥当，但是青华还是觉得她的身子最重要，不能出一点差池。

有几次皇帝撞见她出行这般仗势，吓得步绾绾下来就要行礼，皇帝快步上前扶她，笑话她太过约束，皇帝倒觉得青华做得极好，甚至是默许了她的做法，因此步绾绾成为后宫最招摇的妃子。

时不时路上有宫人会偷偷瞧她，还有偷偷描摹她画像的，也下提笔记的，其实并非步绾绾长得多么天仙，她们只是觉得或许皇帝喜欢的是她的云鬓梳式，或是穿着打扮，抑或是身上用的香薰，都想学了去，觉得这就是皇帝喜欢的款。

步绾绾有些心虚，时不时扶额，故意拿袖子遮挡住半边脸。

出了昭华殿，过了新月门，路过永安宫时，步绾绾瞧见一名宫女跪在永安宫门前，旁边放着几桶水，她一桶一桶提拎着直往身上倒，身上湿了大半，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鬓角，虽然已经过了冬天，但是步绾绾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寒冷。

步绾绾身子抖了一下，喊道：“停下。”

太监听罢，立刻停下了轿子。

青华与禾儿疑惑了一下，回眸看了看她，青华迈步到步绾绾跟前，问道：“皇后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步绾绾只下了软轿，禾儿立马上前扶住她，步绾绾径直走到那宫女面前，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淋水？”

那宫女抬头看见是步绾绾，连忙低头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永安宫宸昭仪的婢女芍药，因午时贪睡了会儿，忘了给我家主子看茶，被宸昭仪罚用凉水冲身，好让奴婢清醒清醒。”

步绾绾见芍药眼睛周围乌黑一片，明显是没睡好，怕是也熬了几天夜，犯困是应该的，怕是主子要挑她的错处，故意罚她。

步绾绾只见过宸昭仪一次，每回来恭贺她的人里都有这个宸昭仪，其实她在后宫妃子中地位不低，但是却从来没有被皇上召侍寝过，她也因此被旁人耻笑了很久，于是，宸昭仪喜欢拿下人出气，宫里的奴婢都怕被派到永安宫去，去的人都会被宸昭仪折磨疯掉。

“你也是命苦，跟了这么一个主子。”青华替她发牢骚。

青华话一出口，步绾绾便瞪了她一眼。

青华实在是放肆，她要是在昭华殿这么说，步绾绾一点也不计较，可她偏偏在外头也不避讳，说实话，青华要不是跟了她，怕是在宫里也活不长。

好死不死，好赖不赖，正巧宸昭仪她人就站在永安宫门外，像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刻意出门迎接，然而偏偏叫她听见了青华这话，脸色顿时沉下。

宸昭仪手中帕子一拽，咬牙心想着，虽然步绾绾是皇后，但是她们二人也是一前一后入宫侍奉皇帝的，步绾绾却被封为皇后，而她只是个昭仪，还是个从来没有被皇帝宠幸过的昭仪。

宸昭仪心中本就不服气，结果连她身边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敢嘲笑挖苦她了，这让宸昭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仇。

“既是你偷懒，你主子罚你也是应该的。”步绾绾突然开口，却是替宸昭仪说话，宸昭仪愣住，呆呆看了她半天，步绾绾又说道：“不过既然你主子罚你浇凉水，你这浇也浇了，身子也湿透了，也算是受罚了，日后记着教训便是，你说呢，宸昭仪？”

步绾绾抬头对宸昭仪笑了笑。

宸昭仪愣住，更加摸不透步绾绾的心思，只是走过去行礼，才道：“皇后娘娘说得是，芍药，还不快过来谢皇后娘娘替你说情。”

芍药又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谢皇后娘娘。”

步绾绾只微笑点头，然后拽着青华的手往软轿那边走，继续行路。

宸昭仪目光也跟随步绾绾的软轿而去。

一路上，青华又开始叽叽喳喳说道：“皇后娘娘，你就该替芍药做主，或是干脆跟皇上要了她到我们昭华殿，皇上这么宠幸娘娘，一定会答应此事的。”

步绾绾突然凝眉说道：“青华，你若是再胡说，本宫回昭华殿可就要罚你了。”

步绾绾瞪着青华几眼，眼神分明是不希望听见她再提什么“受宠”、“做主”、乃至“皇上”这些字眼。

青华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心思后，顿时闭上了嘴巴。

步绾绾还是不肯去争些什么，甚至只想过好她的日子，最好离后宫里那些事那些妃子都远一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青华还是觉得步绾绾就是太怂了，如今她有了皇上的宠爱，还有龙种，皇上连凤印都给了她，她如今要什么没有的？

步绾绾到底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