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游湖（下）

“张曹州的那笔钱财想必扶轩也是知道是如何得来的，我之前查到是张曹州自己找上的郑恪，而非郑恪找上的他。”

温扶轩闻言，若有所思，略一点头，“还有吗？”

“扶轩可知道张曹州作为漕运使，管辖的是哪里吗？”

“观澜河。”

“没错。张曹州在前年的五月和去年的三月接触过武陵郡郡守邢飞。”

“观澜河从武陵郡穿过，接触并不奇怪！”

凤晚裳勾起红唇，“是，但是奇怪的是张曹州在前年的二月和去年的六月接触过桂平县县令尹初云，并且在千年的三月和去年的二月接触青阳县县令秦齐。”

温扶轩眉头动了动，桂平县，青阳县。

凤晚裳从袖中抽出一张图纸，在桌上缓缓展开，涂着红色蔻丹的玉指在上轻点。

温扶轩被那手晃了一下神，掩饰性地眨了一下，定睛往那张图纸上看去，几乎是几息之间，就已经察觉到问题所在。温扶轩抬眸，目光直视着凤晚裳，“青阳县和桂平县有何特殊之处？”

凤晚裳美眸中露出赞赏之意，真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居然瞬间就抓住了关键。凤晚裳唇边噙着慵懒又魅惑的笑，之间在青阳县和桂平县所在处轻点，“这青阳县富有铁矿。”

温扶轩心中一惊，赶忙问道：“那桂平县呢？”

“没有查到，但是这桂平县和青阳县的环境差不多，所以我猜估计是一样的。”

温扶轩盯着那张图纸，眉头紧锁，拿起那张图纸仔细观摩。而凤晚裳就坐在对面，一手支着下巴，美眸含笑盯着他。真是他在对面看图纸，我在对面看他啊！

“所以我亲爱的丞相大人，你说，一个漕运使接触两个不在管辖之内的县令，偏偏这两座县还富有铁矿。你说这些铁矿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温扶轩放下图纸，眸光平静地注视着凤晚裳，语气寡淡，“凤姑娘其实不必如此，既然这件事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那么我是一定会插手的。”所以不必为了让我卷入夺嫡之战而如此大费周章。

凤晚裳笑意微敛，瞳孔微缩，没想到他竟然敏锐如此，看来还真的是自己得意忘形、太过急功近利了呢！然而这抹异样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转眼凤晚裳便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挑眉状作生气难过道：“扶轩说这话是何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懂呢！不过扶轩未免也太伤我心了，即使不愿接受我的心意，也不能怀疑的我的用心啊？”然后凤晚裳展袖掩面，“嘤嘤嘤”地假哭起来。

温扶轩慌乱了一瞬，一瞬间竟然伸出手想要去安慰她，幸好及时察觉到不对，控制住了自己。她那样聪慧至极的女子怎么会如此惺惺作态呢？自己竟然还真的下意识相信了！温扶轩绯色的薄唇仅仅抿成一条线，僵坐在原地。

凤晚裳假哭了一会儿，见温扶轩没有任何动作，也停下了演戏，嘟着唇，娇声抱怨道：“扶轩真的是不会怜香惜玉，人家都哭成那样了，也不知道来安慰人家。”

“你并没有真苦！”温扶轩看着她停下来，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盯着她，纠正道。

凤晚裳重新勾起唇角，“可是人家演戏也很累的呀~~，扶轩真的不安慰安慰人家吗？”

温扶轩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憋出一句，“嗯，你辛苦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凤晚裳掩唇眉开眼笑，眼泪都出来了。

温扶轩再次僵住了，有点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乐的。

凤晚裳笑够了，停下来，用手拂去泪花，“没想到扶轩竟然也会讲冷笑话。”

温扶轩抽了抽嘴角，“我没有在将笑话！”

凤晚裳看到他这幅努力解释的样子，又想笑了，“话说扶轩明明长了一张暖男的脸，没想到竟然是个钢铁直男！真是可惜欸......”

温扶轩虽然不解钢铁直男和暖男是什么，但是却压下心中的疑问，没有多问什么。

“好了，回归正题。扶轩这次可别再招惹我了。要不然我们这事可谈不下去了！”凤晚裳意味深长的眼光从上到下将温扶轩整个打量了一下。

温扶轩诧异地看着她，眼中是明晃晃的“难道不是你先招惹的我吗？”。

“扶轩刚才盯着那张图看了半晌，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见事情揭过，温扶轩也不再重提，而是指着图纸上细小的两条线，“你看这青阳县和桂平县都有一条支流汇聚到观澜河内。”

凤晚裳正色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还真是。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选了青阳县和桂平县呢！还真是计划缜密呢！”凤晚裳面带嘲讽地道。

“如果有人真的是想要借青阳和桂平的铁矿私自打造兵器的话，就可以从这条支流汇聚到观澜河，然后从观澜河运至各处，交通十分便利。而且有这个胆子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此处只有扶轩和我二人，扶轩又何须遮掩呢？不过就是阮荀诀和阮荀恪两人其中之一做的呗！”

温扶轩抬眸瞥了她一眼，对她直呼大皇子和三皇子名讳的行为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似笑非笑地道：“那晚裳又怎么知道不是二皇子殿下做的呢？”

凤晚裳突然直视他的目光，神色认真地道：“因为如果是荀玉那个笨蛋做的，我就不会将这些消息告诉你！”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温扶轩心中却多了一股沉闷之感，荀玉？多亲密啊！她就和二皇子那么亲密无间吗？竟然如此相信他！那自己呢？这段时间她对自己所做的那些行为又算什么呢？温扶轩即使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那晚裳认为是谁呢？”

凤晚裳本来是解释一下自己与荀玉的关系，只是见他话题转移到正事上，倒也不好在说什么。

“阮荀诀！”

“为何？”

“若是阮荀诀，那么张曹州就是阮荀诀的人。我怀疑，张曹州为了不让阮荀诀过河拆桥，肯定手中握了什么证据。最近张曹州和阮荀诀应该是谈判或者交易破裂了，所以张曹州想用那东西去为自己谋取另一份出路。他知道阮荀诀肯定会盯着自己，所以他找上了郑恪，六品官员不打眼，又是荀玉的人。但是他没想到郑恪已经被阮荀恪收买，所以阮荀恪便知晓了这件事情，给了郑恪一笔钱财，让他去跟张曹州交易。阮荀诀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直接派人动手杀了张曹州，永绝后患！但如果是阮荀恪，那么张曹州跟郑恪做交易这件事就矛盾了，所以只能是阮荀诀！”

温扶轩沉思了一番后点头，“很有道理。”

凤晚裳揉了揉额角，“现在问题是那样东西究竟落在了谁的手上，是阮荀诀还是阮荀恪，若是阮荀诀，那恐怕事情就麻烦了！”

温扶轩摇头，“不，那东西不在他们二人手中。”

凤晚裳眸光一亮，“哦？扶轩如何得知？”

“最近大殿下和三殿下的人都在异动频频，看样子应该就是在找张曹州的那样东西了。”

凤晚裳的美眸中划过一道暗光，“那是不是阮荀诀和阮荀恪都以为那东西在对方手中？”

温扶轩点头，“有可能，似乎还在互相试探。”

凤晚裳勾起一个略显邪恶的笑容，像是一只调皮的恶魔，“若是如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将水搅浑一点，然后浑水摸鱼。”

“计划可！”

凤晚裳眉眼弯弯，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玉手，“那么丞相大人合作愉快？”

温扶轩瞥了一眼她，又扫了一眼她的手，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站起身来，拱手一揖，面容沉静，语气疏冷浅淡，“凤姑娘，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我要的消息已经得到，凤姑娘想要打听的消息，我也已经告知。经此一别，后会有期。温某告辞！”

话音落，转身离开。

凤晚裳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面色沉了下来，站起身，追出去，才发现原来画舫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岸了。而她站在甲板上只看到温扶轩和长安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凤晚裳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攥起，低垂着眉眼，柔亮的发丝随风飘扬，遮挡了她的面容。

慕春站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她。怎么回事？不是之前还好好的吗？怎么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变成了这样子？

凤晚裳冷笑一声，呵，温扶轩，你以为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小姐。”

凤晚裳抬起头来，带上掩面的面纱，面无表情，眉宇间蕴着一股阴郁之气，“慕春，回绮仙阁！”

慕春也不敢多问，应声道：“是。”

长安坐在外面，一边驾车，一边小心翼翼瞥着马车里面，虽然视线被车帘阻挡了。温扶轩靠在车壁上，略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脑海中又闪过她提及二皇子时的神情，那么亲昵、信赖，呵，自己到底算什么呢？枉费自己居然还真的动摇了。就这样吧，到此适可而止！不过是才见过几面的人，不久之后就会淡忘的。日后相见也只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