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寿宴（下）

温扶轩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捏紧，视线盯在凤晚裳的身上，长睫低垂，遮住眸中的暗色，之前还一直黏着自己，现在不过才几日，就转移了对象吗？

凤晚裳收回了目光，起身，向着外面的花园走去。顾府的摆设一向是清幽雅致的，花园中的花朵也多是淡雅的，花香浅淡的，以兰花为主。微风吹拂，幽幽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不禁心旷神怡。凤晚裳吐出一口浊气，之前的烦闷都渐渐消失了。

“凤姑娘，怎么站在这里？”

凤晚裳回头望去，“顾公子。”

顾清和噙着一抹温润的笑容，“怎么站在这里？”

“里面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顾清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让你到这种场合。你应该不喜欢这种场合吧？”

凤晚裳微微一笑，“其实还好，偶尔看看这些小姑娘，也是很有意思的。”

顾清和抿唇笑了，“文胤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顾小公子虽然性子跳脱，但其实是一个心中有明镜的人，很有分寸。”凤晚裳摇头道。

顾清和点点头，虽然自家再怎么嫌弃，听到别人夸奖自家弟弟还是很高兴的。

凤晚裳探究地道：“今日见到顾公子身边的一位公子，不知是什么人，倒是从来没见过呢！”

“哦！你说的是容墨吧！”

“容墨？”凤晚裳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容墨是我之前在外游历时所结识的朋友，近日刚好在京城，我便请他来过府一叙了。”

凤晚裳颔首，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是我冒犯了，不应该打听这些。”

顾清和摇摇头，温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对她的那种坦然很是欢喜，“无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两人站在花丛之中，清风吹拂，黑发交缠，面带笑容，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看起来倒真是一对十分相配的天仙般的人物。

温扶轩站在门口处，视线死死地凝在那花丛中央看起来十分亲昵的两人身上，良久，自嘲地勾唇笑了笑，温扶轩啊温扶轩，枉你还在为她而神萦梦绕，忐忑不已，欢喜、担忧，她的一句话就能够牵动你的心绪。你还洋洋自得，以为自己对她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可是你看看，其实，她也不是非你不可，不是吗？你还在妄想什么呢？

凤晚裳似感觉到了什么，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门口处空空如也。

“怎么了？”顾清和关切地道。

凤晚裳收回目光，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晚裳的才智果然非一般人所及。”

“清和谬赞了。清和也不愧当世无双公子的才名。晚裳还远远不及。”

“时间也差不多了，估计宴席也快要散了，我们回去吧！期待下次与晚裳的交流。”

“好。”

两人踱步回了宴席上，果然已经接近尾声。

凤晚裳回到之前的席位坐下。周围的贵女小姐们看到她是和顾清和一起回来时，已经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免不了有人阴阳怪气地道。

“哼，有些人啊，果然是登不上台面，宴席还没有过半就去勾搭主人家，还真是不要脸呢！”

凤晚裳抬眸，唇边的笑意未变，只是眼中却是毫无笑意，一片寒凉，似笑非笑地道：“就怕有些人想要去勾搭，别人都不要吧！”

“你！”

凤晚裳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我？我怎么了？我又没有说你，这位小姐为何如此激动呢？”

“哼！”

那个少女一跺脚，一甩袖，转身愤然离开了。

凤晚裳笑意微敛，有些无趣地撇撇嘴。

这时，一道担忧的声音响起。

“凤小姐，你还是去跟穆姑娘道个歉吧！穆姑娘心肠不坏，就是心直口快了一点。”

凤晚裳眼底的冰冷、讽意更甚，抬眸看去，只见林若涵一脸担忧地站在旁边。在旁人看，自然是一副大度宽容、善解人意的模样。凤晚裳冷笑一声，自己这还真是给她们脸了，让她们一次又一次把这种小把戏耍到自己头上。凤晚裳语气淡淡地道：“心直口快？呵，那看来林姑娘也是赞同她的话的，要不然怎么会说她心直口快，而不是心肠歹毒呢？她就是心直口快，我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既没指名也没道姓，她自己心中有鬼，对号入座，还怪我喽。我凭什么要向她道歉？”

林若涵一脸地委屈，手忙脚乱地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凤晚裳点点头，“是吗？林姑娘要是真的想要挣个善解人意的好名声，我建议你还是先学学怎么公正待人吧！哦，对了，另外，林姑娘，说冒句冒犯的话，你真的是林太傅的孙女吗？怎么没遗传到林太傅半点清正之气呢？下回还是把眼中的算计收拾收拾好，再来做这个和事佬。不要让别人说你林家教导无方！”

林若涵低着头，在外人看，仿佛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然而那垂下的眼中却是满目的怨毒之色。凤晚裳！你真是好样的！今日之辱，来日我定让你加倍奉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进肉里。周围的世家小姐从小就被教导要有大家规范，所以即使刺人也是委婉的，何时见过这般撕破脸皮、将一切挑明的做法。所以一时之间，这些世家小姐们都缄默不语，不敢再去挑衅凤晚裳。

而看到林若涵被下了面子，也少不了许多在背后幸灾乐祸的目光。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让林若涵脸色更加难看。

凤晚裳说完，没有再去管站在一旁的林若涵，而是起身向着顾夫人走去。

“晚裳，怎么过来了？没事吧？”那边那么大的动静，顾夫人哪里能不知道呢，只是见凤晚裳没有吃亏，所以才没有多说什么。

凤晚裳微笑着摇摇头，“没事，夫人，我那边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就先告辞离开了。”

顾夫人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道：“那日后可要经常来玩啊！”

“放心吧，只要夫人不觉得叨扰，那晚裳自当陪同。”

“好孩子，辛苦你了。”

“夫人，告辞。”

“凤姐姐，你现在就要走了啊？”顾文胤突然跑过来，不舍地道。

“嗯。”

顾文胤垮下脸，“可是我还没有带凤姐姐去看我的那些收藏品呢！”

凤晚裳莞尔道：“下回吧，下回我再来拜访。”

“那可这么说定了哦，凤姐姐可不准反悔。”

凤晚裳颔首，然后朝着不远处的顾清和点点头，向着外面走去，转身时，余光在整个大堂转了一圈，想要找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却没有发现。凤晚裳掩下眼中的失落，脚步未停。

上了马车，“小姐，我们回绮仙阁吗？”

凤晚裳顿了顿，“等一下，慕春，你去问问，丞相大人今日有没有过来？”

“是，小姐。”

片刻之后，慕春回来了。

“小姐。”

“怎么样？”

“丞相大人来了，但是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凤晚裳垂下羽睫，“我知道了。”

“那小姐，我们现在是回绮仙阁吗？”

“先去丞相府吧！”

“是。”

温扶轩坐在书房，面色黑沉，满眼的郁色。长安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不明白自家大人不过是出去赴了个宴，怎么脸色就变得这么难看了。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温扶轩面色冷淡，“我没事，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长安还想开口说什么，最终还是将话咽下去了，悄然退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他一人。

等到房间中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温扶轩才忍受不住，全身的气压都低了下来。平摊放在书桌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凤晚裳！你就是这样玩弄我的吗？牵动我的情绪，等到我动了心之后，又一脚把我踹开吗？凤晚裳，我到底对你来说，算什么呢！温扶轩越想越觉得讽刺，满心地苦涩和不甘，才终于敢承认自己是动了心，就发现对方其实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玩物罢了，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憋闷。

温扶轩只觉得满心的迷茫，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呢？是就此放弃，还是去质问她，可是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去质问呢？

丞相府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到了。”

“嗯。”

含冬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厮出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劳你通传一声，绮仙阁凤小姐求见你们温丞相。”

小厮狐疑地扫了她们一眼，还是去通传了。

“怎么回事？”

“长安大人，外面有一个绮仙阁的凤小姐求见丞相大人。”

长安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去吧，我这就去通传。”

“咚咚——”

“进来。”温扶轩的声音低哑地不行。

“何事？”

“凤小姐来了，在外面求见您。您要见见吗？说不定......”

“不见！”

长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不见！”

长安一脸苦色，“哦哦，我这就去转告凤小姐，说您不在。”

温扶轩没有说话。

长安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家大人跟凤小姐又闹别扭了。没办法，长安只得苦着脸去回禀凤晚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