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红若春桃

爷爷对我身世的披露，可谓让我难以招架。

他说完这句话，我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我实在没想到，我居然真的是被爷爷从深山里捡来的。这话，竟然和马瘸子当初的说法，如出一辙。

一直到我回过神来，爷爷才继续讲。

十八年前，爷爷和牛大黄一起到老界岭深处的山里找中药材。可是，天公不作美，刚到山里，就下起了雨。找了个石坎避雨，等雨小了之后，竟又起了山雾。原本爷爷想着，先回去，改日再进山。可牛大黄对那种名贵药材，近乎痴狂，在他看到对面山崖上有一株金材之后，没准备原路返回，想要将那株金材给采下来。

可是，山雾弥漫，路又湿滑，俩人得从底下山谷之中绕路，就这么一来二去，俩人竟然走散了。爷爷一路寻找牛大黄的下落，却越走越偏，他走的那些山路，也越来越陌生，所到之处，根本就是爷爷以前从未涉足过的地方。

就在爷爷正在纳闷儿，该怎么走，那边的老树林子底下，竟传来了“嘶嘶”的声音。

爷爷知道，附近有蛇。

若是碰见毒蛇，是有危险的。所以，爷爷没多想，扭头就走，可是，他竟在不远处的迷雾之中看到了一条蛇。确切来说，那是一条巨蟒，爷爷当时直接被惊得坐在了地上。因为，那条蛇实在是太大了，足有水桶般粗细，它浑身洁白，鳞片都有巴掌那般大。更奇怪的是，在那条蛇的缠绕之下，竟然还有一个婴儿。

那似乎是个初生的婴儿，因为，爷爷看到，他的脐带都还没有剪好。婴儿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也好像是昏迷了过去。

愣神的一瞬间，巨蛇的蛇尾轻轻缠绕，竟将婴儿放在了我爷爷面前。

我爷爷明白这条巨蛇似乎是通了人性，它的意思，是让我爷爷将这个婴儿带走。爷爷也不敢怠慢，将那个婴儿给抱了起来。突然间，天空中惊雷乍现，那巨蟒的蛇头一下子昂了起来，它的眼神变得凶狠，盯着天上，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而后，它又冲着我爷爷发出嘶嘶的声音，以脑袋将我爷爷往后推。爷爷岂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点了点头，抱着孩子，扭头就跑。

在爷爷从这个山谷当中逃出去的时候，那边的惊雷，俯冲而下，劈入了山林之中。巨蟒发出嘶吼的声音，一时间，竟地动山摇。

说也奇怪，从那个山谷当中返回之后，山里的迷雾减少了很多，很快，他就从陌生的地界绕了出来，并看到了正在山崖上采药的牛大黄。

牛大黄见我爷爷抱着个婴儿，惊得差点儿从那边的山崖上掉下来。

随后，他下来，还帮我剪了脐带，听了我爷爷的奇遇之后，也是啧啧称奇。牛大黄当时还调侃我爷爷，说我爷爷虽然是光棍，却白捡一个大胖小子，是上天的馈赠，让他牛大黄都羡慕不已。

爷爷讲完这些的时候，我就感觉好像是听了个不真实的故事一样。可偏偏，这个故事里的婴儿，正是我自己。我难以接受，我真的就是这样来的吗？这个说法，虽然和马瘸子的说法有差别，但是，大体上是一样的。

“那我的父母是谁，我为什么会在大山里？”我呆呆地问道。

爷爷微微摇头，他道：“这就是我以前不回答你的原因，因为，谁也不知道你父母是谁。或许，当年那个护着你的白色大蟒蛇知道。但是，我也只见了它那么一次，它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不是不好奇，曾经多次去山里寻找，但始终没有结果。甚至，现在连当时捡到你的那个山谷，都已经找不到了。”

爷爷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了。

他继续吃饭，而我，却没有心思吃下去。

“爷爷，如果我喝下一杯酒，会咋样？”我继续问，这个问题，其实是马瘸子问我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让爷爷差点儿被米饭呛到，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小时候喝过一次，浑身生鳞，不似常人，所以，你不能碰酒。对了，林一，你婚礼之上，也要悠着点，决不可给别人敬酒，若是出了岔子，恐怕，你这婚事会再出变故啊！”

听完我更加的不能接受了，马瘸子告诉我的那些，竟然都是真的。我喝酒之后，会浑身生鳞，那我是什么？

我难道真的是异类，并非一个人类？

当年那个大白蛇将我送给我爷爷，难道说，我就是那条蛇的孩子？否则，我怎么会沾酒之后浑身生鳞？我真的不敢再想下去，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恐怖的真相。

然而，这时候，我爷爷却补充了一句：“林一，你放心，你并非蛇妖，你是个人，只是与旁人不同罢了。”

他还说，蛇类低阶，想要炼化成人，是非常困难的。它们要先凝聚内丹，内丹成了之后，才可炼精化炁，有了真炁，再炼气化神，方有元神。只有，有了元神之后，才有了类似于人的意识和思维，才能够化形为人。

这个过程，可谓极其漫长，少则百年，多则几千年，而且，有足够的气运才能够做到。如果我是蛇妖，根本就没有修炼过，是不可能从小就维持人形的。

爷爷的解释，非常有深度，我听不太懂。但是，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我自己认为我就只是个异类，我是个人，只是非同一般的人。

爷爷是好意，我自然心领。

我点头，只是自己内心还是难以接受。而藏在我身世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这让我更加的疑惑。

不过，之后的两日，我便没有心思来想这些事了。

因为我的婚事，需要筹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村民们得知我家的喜事，也纷纷登门，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伸出援手。只是，他们都非常的好奇，我的新娘子到底是谁，也没听说过，是哪个媒婆说的，更不知道是哪个村的。

对此，爷爷说，这个保密，新媳妇家条件好，人家属于低嫁，此时更不适合张扬。

当然，爷爷这也只是推托之词，要真告诉他们我媳妇是鬼，估计没一个人敢来参加我的婚礼。

这两日的忙碌，自然也少不了二胖的帮忙。但是，看到他，我就想起，在我婚礼之后，他就要离开的事实。

二胖说，让我放心，无论走到天涯海角，他也绝不会忘了我这个老大。

我只得默默点头，心说，只要不忘记彼此，一定还会再相逢。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别，相逢之时，已然物是人非。那时的我，已经不再是我，二胖，却也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他。

当然，这些是后话。

王神婆之前叮嘱我，让我结婚前一晚上，过去取未央的嫁衣。取完之后，要送到老坟坡无字碑下焚化。

我自然记在心里，不过，去取嫁衣的时候，王神婆却给了我一枚青玉禁步。她特别交代，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将此禁步佩戴在要腰间。

这青玉禁步，好像就是青衣观主腰间的那枚，我问王神婆，他说确是的，青衣观主昨日来过。

我问，为什么要佩戴这禁步？

王神婆却说，只管让我佩戴上，别问那么多，切不可马虎忘记佩戴，这关乎我的婚事，更关乎我的性命。

我点头，她说的有些吓人。

所以，从王神婆这里带着嫁衣出来回家，我一路上都是心情忐忑。当然，王神婆也说了，有了这禁步，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也让我稍稍放心。

带着未央的嫁衣，我这次，孤身一人，来到了老坟坡。

我站在无字碑下等她，片刻，她果然现身。

这次，她依旧是骑白马而来，到我跟前时，她从马上下来，这次，她并没有戴着面纱。她的容貌不可挑剔，只是，整个人冷冰冰的，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你拿着这些嫁衣不肯焚化，莫不是给别人准备的？”她突然开口问道。

我是有些走神儿，她的话，让我回过神来，我道：“不，当然是给你准备的。”说完，我立刻蹲下来，将那嫁衣，还有其他的衣物全部浴火焚化。

烈火焚化之后，也是神奇，那一件件漂亮的衣物，便随风飞舞，飘落在了未央的手上。只是，不巧，最后落在她手上的，竟是内衣。

这让我和她，面面相觑，一时间尴尬不已。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似是有那么一丝害羞，道：“你……你怎连此亵衣都备了……”我第一次见她害羞的模样，脸颊微红若春桃，真的是让人觉得可爱怜惜至极，一下子，竟然都呆住了。

“你还看？”

她嗔怒一声，立刻将手上的亵衣给藏在了嫁衣之下。

拿到了这些衣物之后，未央小心翼翼的将其折叠好，放在了马背上。然后，回头看着我，说道：“明日，我等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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