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夏

但凡来得国师不是元神之境，哪怕是炼神的第三个境界“成神”，姚清都不会这般退却，元神终究与常人不同，在元神的眼皮子底下，他很难做一些事。

所以不如先退一步。

这一步走出，从此以后他跟虞朝之间或许就再无瓜葛，再次相见，有可能便是敌人了。

很早以前其实姚清心里就有这种想法，只是一直不能下定决心，虞朝主动改变总比另起炉灶带来的震动小，他之前觉得自己可以慢慢用实力去推动这一点，现在幻想破灭也好，离开帝都后至少没了心理负担。

至于去哪里？

姚清心里也有了定计，那就是夏州。

孤悬外九州，四战之地，周围还有鬼王宗、凌霄宗虎视眈眈，只要那唯一的通道一封，那就是绝地，对朝廷来讲，在二十年多前就已经丢失的地方，勉强被宗佑棠收回，似乎也只是个鸡肋。

对姚清来讲则不同，上面所有的劣势对他来讲反倒成了优势，而且夏州富庶，更适合安心种田发展。

然后就是去做什么？

姚清自从拿到“诸天灵只位”和《大衍神境》后，心中原先那种模模糊糊的想法终于清晰起来，也正好需要广袤的天地来验证。

若真是一直在帝都左近，怕是没这个机会。

所以这次被逼离开，对他来讲或许并不是坏事。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宗佑棠问道。

“夏州！”姚清点点头，肯定道。

“夏州？”宗佑棠有些意外，随后又有些了然，“那你得想清楚，一旦去了夏州，你就要代替朝廷直面修士的大部分压力。”

“这对我来讲并非不可解决，我主要担心的还是皇帝心思，他现在有元神靠山，未必就会放我们离开帝都。”姚清道。

虞朝从无异地封王的传统，数百年来，无数勋贵都是被圈养在帝都直到死，想要名正言顺地离开帝都，未必就那么容易，虽然很多人甚至皇帝自己都希望他们能够离开。

“如果你想去的是其他地方，陛下还真不一定同意，但是夏州，**不离十吧！”宗佑棠苦笑道。

“这是为何？”姚清奇道，他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当初陛下之所以最终同意老夫出兵夏州，一来是十多年的投入，沉没成本太大，二来朝中力主收复夏州的人也不少，陛下不可能完全忽视，三来就是陛下也想借此试探一下宗门的反应，多重因素叠加，最终才由老夫领军西征。”宗佑棠道。

姚清点点头，这些他当然知道。

“其实还有一重因素。”宗佑棠又道，“朝廷缺钱！”

“缺钱？”姚清愣了一下，这个理由他还真没想到，一直以为朝廷因为西征靡费无数银两，光是打通两州之间的通道就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更不要说其他。

怎可能因为缺钱去西征？

“你曾去过夏州，知道夏州富庶，外九州丢掉后，夏州与帝都正常往来中断数十年，这中间无数赋税又去了哪里？因为修士之故，临近几州无数生民逃至夏州，又带来了多少钱粮？”宗佑棠问道。

姚清若有所思。

“那反贼刮地三尺，聚一州之物于一城，州民愈贫，反贼便愈富，我们一路走去，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别看斟鄩城内臭气熏天，但你应该想不到那小小一座城内聚集了多少财富。”宗佑棠道。

“多少？”姚清下意识问道。

“足以抵得过当年天下一年的赋税。”宗佑棠道。

“这么多？”姚清不由吓了一跳。

“这还是少的！”宗佑棠苦笑，“这数十年的积蓄不说，虽然夏州与中原正常往来中断，但也并非完全断掉，无论是冒死走幽州、苍州，还是耗费无数时间走西州、北州，暗中的联系从无断绝，且因为北方数州缺粮，相对来讲，中原财富其实缓慢地向夏州流动，直到那反贼揭竿而起。”

这还是宗佑棠上任大司徒以后，把近三十年来天下财税重新捋过后得出的结论。

之前朝廷曾分十次派出无数探子前往夏州，几乎把夏州翻了个底朝天，而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也最终让皇帝下了决心。

“之后呢？”姚清问。

“自然全部运回来充抵国库！”宗佑棠眼里神色复杂，“如果没有这些，朝廷不一定能平稳至今，可能会发生大变，是以陛下真正看重的是老夫带回来的财物，而非是收复夏州之功。”

“原来如此！”姚清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看向宗佑棠，“那夏州之民呢？当初夏州十室九空、满目疮痍，正需要大投入、大建设之时，朝廷把钱财全部运走，又是靠什么来重建夏州？”

宗佑棠闻言，双手忍不住抖动了一下，许久没有出声，他当时留下少部分钱粮以工代赈，如果中间没有官员克扣，勉强能够饿不死人，但那怎么可能，最后什么结果想也能想到。

因为此事，皇帝还发了老大的脾气，觉得他多此一举、收买人心，那些刁民根本不值得。

不过这些也不必提起，宗佑棠终究还是觉得没有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姚清见状便没有多问，摇摇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并没有怨怪大司徒，更没有这个立场，只是觉得这个天下或许真到了不得不改变的地步。

“所以眼下的夏州对朝堂诸公已经没了任何用处是吧？是以皇帝大概率也不会反对！”姚清又道。

“不错！”宗佑棠犹豫了一下，“或许等荣王提出来、陛下真同意后，朝中某些人还会提议用夏州改善与鬼王宗之间的关系，祸水东引！”

姚清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一点其实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既然选择夏州，自然已经做好了直面那些宗门的准备，只是...

“大司徒，要不你还是跟我去夏州吧，总好过在帝都两头受气！”姚清郑重道，如果有宗佑棠在身边帮忙处理政务，那他就能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

“有你这一句话足矣！”宗佑棠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直到此时，两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氛终于消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