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 过年

承顺三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九，除夕。

年前一直在加班的孙旭终于获得了难得的休假，安华纺织公司纵然升级任务时间紧迫，但是也总不至于留在工厂里技术人员在大过年的时候一天都没有休息时间。

安华纺织公司采取了轮休让技术人员进行休假外，还在除夕下午以及大年初一里给技术人员们安排了统一的一半天假期。

说实话，其实孙旭对这一天半的假期并不算期待，甚至都不为此感到高兴……因为这个时候如果继续加班的话，他都能拿三倍工资。

在三倍工资面前，过年放假那都不是个事。

但既然放假了，孙旭也只能和其他人一起休假了。

中午时分，从工厂里吃过了午饭后\b，孙旭换下了一身有些脏兮兮，沾染了不少油腻润滑油的工作服，换上了布制的职业装，皮鞋，再披上了那件日常穿的粗呢料大衣，带上圆顶小宽檐帽离开了厂区。

只是等他出了厂区后，走了一刻钟到公共马车站台上，又等候了好些时候都不见公共马车过来，周边也没有多少人等车的时候。

一开始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今天人这么少，要知道昨天的时候他下班等车的时候，人还不少呢。但是今天却是人非常少了。

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哦，今天是除夕呢，其他人应该早早就放假了，就算放假晚的一般也都昨天都放假了。

也就只有自己等少数人因为各种原因，才这么晚放假的。

随后，脑海里又浮现了诸多念头。

今年是除夕了，那些人应该早早就放假回家，和家人们一起准备过年了吧。

就和自己往年的时候一样，年前提前几天就放假了，然后和家人们一起准备各种年货，等到除夕当天，早早就起床进行各种准备，要帮着母亲准备年夜饭，要准备着对联和鞭炮等各种事宜。

只是今年的自己不在家，很多事情恐怕就需要弟弟来做了。

也不知道他们今年的年夜饭丰盛与否？

应该不会和去年的时候一样那么艰难吧？

去年的时候家里太缺钱，为了筹备母亲的治病费用，为了准备开年后弟弟的学费以及生活费，吃的可算不上好，他上街买菜的时候，咬牙好半天才下决心买上一斤猪肉。

今年的话，虽然母亲的身体还需要调养，弟弟的学费也要凑着，但是总归是没有那么紧迫的。

而且开年后，家里的情况应该会好一些了，因为孙旭已经在昨天寄了五块钱回家，等到年后孙旭还会继续寄钱回家。

有了孙旭的收入支持，家里的条件就能够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每每想到家里的日子会更好，母亲的身体逐渐好起来，弟弟上学的学费也有了着落，孙旭就会心情很好。

可惜的是，他昨天寄出去的五块钱，可能要到年后，甚至到元宵后才能够让家人拿到了。

这年头想要进行远距离，尤其是跨好几个省寄钱也不容易，大额支付的话，可以采用支票，银行本票，银行大额转账等比较多的方式，很多银行都会专门针对大型企业客户，开通跨省支付，甚至海外支付通道。

但是目前普通民众，乃至小微企业寄钱的话，只能走邮递银行的汇款方式。

从松江寄钱回老家，整个过程可能需要十多天时间，可算不上多么快捷。

当然……实际上那些大企业要进行跨省支付的话，哪怕银行非常重视，动用专门的渠道，但也快不到哪里去。

毕竟这年头也没电报，金融方面的交易信息依旧只能通过传统的邮寄文件来传递，大企业的一些大额度转账，人家顶多就是给你派专人带着文件专门跑一趟而已，但跨省一般也需要好几天时间呢。

这是通讯方式所限制的，在电磁通讯出现并大规模应用之前，基本没啥太好的解决办法。

所以哪怕孙旭年昨天就寄钱回家了，但是这钱短时间也到不了家里。

不过早几天晚几天也影响不大，重要的是家里人知道他已经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拿到家里人之前不敢想象的高工资。

月薪十块，甚至加班加点的时候能够达到十二三块的工资，这个收入水平在老家里可没多少人能够拿到手。

孙旭父亲在他们老家，已经是个手艺很不错，在当地名声也不错的皮鞋匠了，当地不少体面士绅都会找孙旭父亲定做皮鞋，因此其收入也不算低，平均算下来的话，一个月大概七八楚元左右。

这个收入，在当地其实已经算是不错的中高等收入了。

要不然也供不起他弟弟上高中。

只是这年头的中高等教育费用实在太高，并且孙旭母亲的一场大病又花了不少钱，并且又需要长期花钱进行调养身体，这才导致了家中经济状况急转直下。

但是如今，有了孙旭的收入补贴的话，那么等这个年过了，他家中的经济条件就会好转不少，而且还能够存下一笔钱给弟弟当大专的学费。

至于四年制的本科大学，那玩意就别指望了，一年几百块的学费，把孙旭父亲和孙旭榨干了都供不起。

就算是大专，那也得指望着他弟弟能够拿到一部分的奖学金，但是如果能够拿一个半额奖学金的话，孙旭和他父亲保持目前的收入，供起来虽然压力也不会小，但是问题不会太大。

如果没能拿到大专的奖学金，全额自费读书的话，哪怕是便宜的官办普通大专院校，这一年光是学费就一百多块，再加上生活食宿费用，最少也得一百大几楚元……而孙旭和他父亲的年收入，加起来估计也就两百楚元上下……那真的是要咬牙玩命，家里吃糠咽菜都供不起啊！

毕竟家里人总归是要吃饭不是，要有必须的生活开支不是！

这年头吃饭也不便宜啊！

就算是能拿半额奖学金，其实还得指望他母亲身体大幅度好转，不需要每个月都花两三块钱的药费继续调养身份，要不然也会压力非常大。

不过孙旭相信自家弟弟不至于连个半额奖学金都拿不到……

说的不好听一些，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如果孩子连普通省级大专的理科半额奖学金都拿不到，那还读个屁的大学……读不起的！

大楚帝国高等教育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学费这么贵，采取的是让自费生承担奖学金学生的学费乃至生活费的政策。

这就导致了自费生的学费非常的昂贵……因为等于是你一个自费生承担了两个甚至三个学生的教育成本。

孙旭这样的家庭，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供得起好几个大学生教育成本的家庭！

那是有钱人的专属。

不过孙旭的弟弟学业成绩一直不差，读书也勤奋努力，一直也以拿奖学金为目标而读书。

孙旭甚至知道，他弟弟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大专的半额奖学金，而是大专的全额理科奖学金！

其读书用功程度，一点也不比孙旭天天加班，父亲没日没夜做皮鞋差多少……甚至，还要更努力一些！

要不然，你以孙旭前几年，为什么宁愿自己退学，也要把机会让给弟弟啊，也不仅仅是兄弟感情……更是因为他弟弟读书真的比他天赋好，也更努力！

孙旭没希望拿到的大学奖学金，他弟弟有希望能拿到。

很多选择，并不是单方面的只有一个理由，往往是诸多理由综合起来的选择。

不管如何，孙旭是希望弟弟能够考上大专，拿到半额奖学金的。

这样的话，自己和父亲供起来就稍微轻松一些，也能够让母亲生活的稍微好一些，而孙旭自己，也能奢望在松江这座大城市里寻求自己的新生活。

尽管很多人都说松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尤其是环境污染问题更是三天两头就被人指责，但是孙旭对松江却是依旧有着极大的好感。

哪怕他来的才一个月不到！

在他看来，松江城有着很好的工作机会，而且整个城市对他这样的外来人也足够友好……嗯，松江城里，真正意义上本地人其实没多少，松江城里绝大部分人口都是外来人口。

毕竟在大楚帝国占据江南之前，整个松江府一共也就大几十万人口，并且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农业人口。

但是松江府是松江府，松江城是松江城……这是两个概念。

目前大楚帝国里人口说的松江城，其实指的是上海县原县城为核心，然后向周边发展起来的城区，并不包括其他区域更大松江府内的农村地区。

甚至就连黄浦江对岸的浦东地区都不算……

松江城，在地理上，其实面积并不算很大，主要是黄浦江西岸地区大概几十公里的范围。

在这个区域里，真正的土着人口其实不多，撑死了二三十万，然后再加上一些松江府其他县迁移过来的人口。

但是，主体人口都是过去三十年来陆续从外地涌入的外地人口。

因此，松江城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移民城市！

这样的一个移民城市，对待外来人口是持欢迎态度的……

当然，再过上几十年乃至百来年，可能会变得不一样，大量在目前这个时期陆续迁往松江的外地人，定居两三代人后，会把自己当成松江人，继而让松江城变成一个本地人口多于外地人口的城市。

但是目前来说，松江城还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移民城市，对于孙旭这样从外来来寻求新生活的外地人口是非常友好的，孙旭也不会在日常生活，工作里感受到当地人的一些排斥……

那个啥，过去一个月里，孙旭其实都没见过几个本地人……兴许见过，但是没认出来。

毕竟在松江城里，大家日常交流一般都说全国通行的标准国语，可没人说着土话……人家不说本地话，也不主动跟你说，你也不知道人家是本地人不是。

孙旭很希望能够在松江城这座充满了活力，希望的城市里找到自己新的人生！

最好是能够存够钱到郊外的社区里买上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安家落户，娶妻生子，和工厂里其他的一些高级技术人员们一样，当一个体面人。

不得不说，尽管才来一个月，但是孙旭对松江市中心的糟糕环境依旧有了充足的体验……他喜欢这座城市，也能接受糟糕的空气环境，但是不代表他喜欢……

带着诸多的想法，孙旭坐着没几个乘客的公共马车回到了公寓。

公寓前的街道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走动，公寓里倒是比平时热闹一些，能够楼上楼下不少人说话的声音，但是也有不少房间门紧闭没有什么声息。

公寓里也有不少人过年回家去了，就和他的发小兼室友孙大伟一样，早早就坐上了火车回老家过年去了。

踩着木楼梯上楼后，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又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当即回头一看，见隔壁的女邻居孟小姐正在缓步而上。

当即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掏钥匙的开门的动作，而是略微转身道：“孟小姐也休假了！”

孙旭知道，孟小姐平时也是傍晚时候才下班回来的，而且今天早上还看见她在自己的前头匆匆忙忙赶去上班呢。

显然和自己一样，大过年的也在加班。

孟小姐轻声道：“对，天下午开始休假！”

孙旭手里抓着钥匙：“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开始休假，等年初二又得上班了！”

孟小姐已经上到了楼梯间，一边从手提包里翻找钥匙一边道：“是啊，都挺忙的，我也得年初二就上班了呢！”

孙旭的右手反复捏着钥匙，数秒后只听他道：“年前我都一直在加班，也没有来得及去买年货，趁着西门街那边的商店下午还开着门，我准备等会去西门街那边买一些年货！”

说到这里，孙旭抬头看着孟小姐：“也不知孟小姐你有没有备好年货，如果没有备好的话……等会一起去买？”

说话的时候，孙旭捏着钥匙的右手，已经有些用力。

孟小姐已经拿着钥匙开了门，听到这话后，脚步一顿，没有直接用手推开门，而是回头看着孙旭……

此时孙旭呼吸已经有些急促，当即又道：“如果你不方便出门的话，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到时候顺手帮你一起买也可以。”

孟小姐继续看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几秒后只见她微微一笑：“我还没买年货呢，等会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孙旭顿时脸上就浮现了笑容，连忙道：“好，我换好衣服了喊你！”

孟小姐点头，然后推开门进去了。

等对面的门关上，孙旭才一脸傻笑的拿起钥匙准备开门，只是手有些哆嗦，以至于老半天才打开门。

等进了房门又关好门后，孙旭一边脱衣服一边拿起自己保存良好，日常舍不得穿的细羊绒职业装还有皮鞋帽子等一整套的体面衣服，而且只用了区区几分钟就全部穿戴妥当……

这几分钟里，他除了穿衣服外，还忙里偷闲，抽空用冷水洗脸洗手，顺带还把头发重新梳理，并用一根玉簪束起来。

收拾妥当正打算出门去喊孟小姐的时候，却是又停下了脚步，嘴里喃喃着：“太快了，她也要换衣收拾，没那么快的，等一等……再等一等！”

可惜，仅仅十秒后……就见他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