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雨

何渊原本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半跪在地，听见巨目天君所说，再抬起头来，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

不仅是精神为之一振，浑身血气真气也在体内喷薄乱窜，而他眼底的瞳色之中，则闪过了一丝妖异的金色。

与巨目天君那金瞳之中妖异的金色，几乎一模一样。

巨目天君见这何渊这般轻松就上了道，着了魔，很是满意，领着辟月真人等一众人等退到了一边，将舞台留给了何渊。

巨目天君将手一挥：“现在，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何渊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主角，他站起身来，缓缓而有力度，不显得有任何犹豫和顾虑，开始按照之前所想，有条不紊地展开行动。

他一步一步接近了曲别离和可知子。

曲别离当然也知道这何渊受了那巨目怪人的蛊惑，所以也不等何渊靠近，古琴一字在面前摆开，左右开弓，伴随着三声音律，三道如同剑气的紫光飞出。

何渊身形轻盈，只是用那金光幻化的“金色左手”轻轻一挥，将之一一消解。

同时右手【紫云剑】一出，唰唰唰递出了三剑，回敬了曲别离三道紫色剑气。

三剑一出，何渊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狂喜，不仅丢掉的手臂回来了，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不知道比之前高了多少个层级。

曲别离原本就弱于何渊，眼下更加不是他的对手，眼看那三道剑气三面而来，她知道根本躲无可躲，只好将自己那宝贝【无心爱琴】祭起，以这神兵硬接这三道剑气，两相碰撞之后，巨大的力浪瞬时炸开，两团紫色，被炸成了一团。

曲别离逃过剑气，转念突然想起可知子还在自己身后，慌忙丢了手中神兵，一下伏到可知子身上，以肉身替可知子挡了这一波冲击。

然而何渊这时已经贴近，怎可放过这个敌人后背相向的机会，一出手便是快准狠，从身后一剑戳穿了曲别离的腰部，轻轻一挑，将曲别离挑飞了出去。

曲别离都没来得及呼喊一声，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何渊甩甩剑上血迹，只觉得自己的境界在这短短几剑过后，又更进了一层，全身真气汹涌澎湃，已经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何渊定定心神，再一低眼，看见这大团紫气散去之后，一个少女瘫倒在地上，有一张惨白如玉的面孔。

可知子的身体，哪还能经受住如此冲击，勉强抬起头来，望着曲别离那边没了动静，又转过了，睁大眼睛，面容平静地看着何渊。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甚至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可知子用自己最纯质的眼睛，无声地质问何渊，你为何要这样做。

何渊一开始还凶狠地与她对视，渐渐心里莫名开始发慌，他转过身去，嘴里嘀咕了一句：“这女人，已经没有杀的必要了。”

提起剑来，他准备先去截杀褚义，走了两步，身后忽地闪起两道金光。

金光很弱，速度也很慢。何渊回手就是两剑，轻松将之格挡开，再回过身来，看到一个金发的少年，大口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两把剑一左一右，堪堪浮在他身旁，与他的身形一致，同样地颤颤巍巍，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是回寰和【千金万金】。

“看来我的计划和顺序，要被你打乱了。”

何渊眼中那抹妖异的金色再度闪过，杀心已起。

而在他说话的时候，回寰的两柄金剑已经飞出，正是冲着他这对妖瞳而来。

“太慢了，你是没有力气了吗？”

何渊轻慢地一笑，抬手轻轻刺出一剑，一团紫气即出，同时与那两团金光相斗，不仅不落下风，很快便将它们逼回了回寰的近前。

紫气渐长，金光渐消。

回寰仍是不发一言，吃力调动两柄金剑，但他力气早已经见底，如今不过强行损耗“神山”，是一种不惜随时山崩石裂的拼命打法。

“没有力气，那就去死呗。”

何渊朝着【千金万金】又补上七道剑气，七道剑气好似大批援军赶至，与之前那一道汇合，开始了对【千金万金】的围剿。

回寰的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没几个回合连七窍都开始流血，他咬紧牙关，想调回【千金万金】护住自己的要害。

可【千金万金】左突右突，面对这密不透风的八面埋伏，似乎也只有束手就擒这一条路可走了。

何渊狞笑着走了过来，伸出那只巨目天君赐予的“金色左手”，一把将回寰整个人提了起来，将他举在半空之中。

“你叫回寰？就你也配金色？就你也配当王子仙？就你也配摘取【浮图】？”

回寰对他，则报以最为轻蔑的一笑。

根本不想跟他说一句话，说一句话都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这样的笑容，何渊在过去，可是看了太多太多，他没有生气，因为早已经生过无数的气，他知道，像回寰这样的人，像他的这种“高贵”，只有杀了他，慢慢地杀了他，一剑一剑刺穿他，才能让自己好受点，才能让自己赢回一些尊严。

如何杀死“高贵”，他其实很有经验，他也好想给在场的人们展示一番。

只是现在，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他还有五个人要杀，还有一个很难缠的褚义。

何渊没有再纠结，“金色左手”将回寰高高举起，再猛地往上一扔，另一手举剑朝天，要等回寰下落的时候，直接落在剑尖上，给他来一个对心穿。

何渊闭起了眼睛，等着那一声好听的刺穿身体的声音出现。

然而，他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凉飕飕的感觉。

是下雨了吗？

燥热的子夜时分，吹起了一阵清风。

清风之中，好像又飞起了什么鸟儿。

听声音，像是仙鹤，再一听，又有些像是家燕。

何渊有些好奇，微微睁开了眼。

只看见头顶有一片不该出现的蓝色。

一片蓝天中，奋力飞着两只鸟儿。

一只白鹤，一只黑燕。

离鹤和落燕。

何渊“啊”了一声，想收剑，已经来不及了。

少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疾飞而来，将那回寰一下撞开，然后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剑上。

没有血流出。

何渊抬头，又看到了那双方才令他心慌的一对淡蓝色的眼眸。

那少女眼如宝石，面如白玉。

睁大了眼睛，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是最后。

只是最后。

她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然后，雨便下起来了。

是何渊觉得面前，下起了一场细碎的石头雨。

仔细一看，不是石头，而是美玉。

那少女的身体，在他头顶之上，碎开了。

先是碎成了几大块，大块再碎成小块。

在这梨花树下，遗放潭边，可知子，变成了一场玉石下的雨。

啪嗒。

啪嗒。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