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生如戏

莫德雷德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随着过往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心中仅剩的希望也被无情抹杀。

莫德雷德已经断定艾米莉娅会在第一时间，将她刚才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报告国王，因为自己身边所有的女仆，其实都是他那位亲爱的父王安插的眼线。

赶在王宫的卫队来之前逃跑？这同样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毕竟想要离开王宫，必须得经过三道铁门, 一旦卫兵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只会让后果变得更糟。

所以，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里，享受最后一刻身为王子的美好时光。

对于自己那位生性凉薄的父亲，莫德雷德从来就没有抱以任何幻想。

众所周知, 奥斯王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将财务以外的事情，一律推给底下的大臣去处理。

莫德雷德很早以前便意识到，埃西特王国的军事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并且随着各种不必要的开支，仍在持续地衰落。

年轻的王子因此在会议上提出了一些关于军队改革的提议，出色的演讲才能使他得到了大多数贵族的赞成。

结果却被国王一票否决，最终便也无疾而终了。

在奥斯眼里，莫德雷德永远是那个充满幼稚天真想法的孩子，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奥斯十分享受国王这个头衔给他带来的巨大财富，在死神带走自己之前，他还会稳稳当当地坐在王座之上。

将王位让给软弱的莫德雷德？不存在的。

保守和贪婪是奥斯王最真实的写照，在他看来，只要有了数不尽的财富，帝国的兴衰便也显得无关紧要了。

奥斯王在得知儿子受到神之祝福后，并没有因此感到半点痛苦，甚至还显得有些兴奋。

奥斯给了所有知情的人足够的好处，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如今的埃西特帝国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关头，因此王子受到诅咒变成新奥兰多人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公布于世的。

奥斯对外宣称王子突然患上怪病, 需要留在王宫休养整整一个月。在此期间，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宫探望。

而另一边，他命令牧师立刻把莫德雷德本人丢进新奥兰多。就如同清理一块无用的废渣，一切都显得从容不迫。

年近六十的奥斯无法接受他的继承者是个卑贱的新奥兰多人，更何况他对这个不识时务的儿子，早就看不顺眼了。

不得不说，用王子的突然染病来掩盖事实，的确是个很精明的决策。

而在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足够完成很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便是准备王子的葬礼。

——

若是放在十年前，神之祝福足以让莫德雷德脱胎换骨，成为受到所有人敬仰的神裔。

能被天上的众神选中成为新奥兰多人，代表了至高无上的荣耀，尤其是变异后获得的特殊能力，足够让所有平凡的人类为之疯狂。

而现在，神之祝福不再将人类变成拥有银色瞳孔的天之骄子，而是让人堕落为病态丑陋的畸形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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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莫德雷德认定自己是史上最倒霉的穿越者, 没有之一。

而就在昨晚，他在奢华的房间彻夜未眠，幻想着该如何支配王宫里香喷喷的女仆，以及国库内闪闪发亮的金币。

就连继承了王位之后，自己该如何励精图治、安邦定国，都已经考虑好了。

既然穿越到了社会水平相当于中世纪的世界，如果能利用自己超越了千年的思想改变整个时代，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命运的女神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莫德雷德就从万人敬仰的王储，沦落为最低贱的新奥兰多人，被迫与外界永久隔离。

新奥兰多那扇厚重的城门，在他的身后轰然关闭，只余下一声骇人的声响，宣告着命运的终结。

莫德雷德唯有死死硬撑，才没让自己随着城门的关闭而颓然倒下。

尽管莫德雷德的内心已经被深深的绝望所笼罩，摆在他面前的路看不见一丝亮光。

新奥兰多城的全貌，在他的眼前慢慢铺展开来，环绕的高墙上排列着防御塔和零散的士兵。

然而这些人并不是为了要抵御外来的敌人，而是防止城中的居民逃出去。

自从“大灾变”之后，每个经历过神之祝福转变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丢进新奥兰多，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座即将崩塌的城市，业已沦为一座奢华的墓地，留给那些早已遗忘了死亡为何物的人。

莫德雷德甚至还记得他曾经站在城墙上，俯视着地下那些满脸惊恐的居民，就如同现在望着他的那些守卫一样。

这座城市曾经离他是那样的遥远，而他也曾经处于城墙之外。

莫德雷德从前还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自己走在那昏暗的街头，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讽刺的是，这个无意间冒出的疯狂想法竟然会成为现实。

莫德雷德拼命推挤着身后的城门，想要从那道透进光芒的缝隙穿过去。终于在耗尽体力之后，他总算停止了这一愚蠢的行为。

莫德雷德垂下头，发出无声的悲泣。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捆成一个皮球，从悬崖边上一脚踹下来，他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他很清楚，梦醒的那一刻永远也不会到来。

在被押送至新奥兰多的路上，好心的牧师们就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这场梦魇将如同分割南北大陆的恒河一样永不枯竭，直到整个世界彻底化为腐朽。

莫德雷德缓缓起身，空气中那股难闻的恶臭，彷佛也没那么夸张了。

他突然间明白必须继续前行，彷佛有什么东西在前方驱使着他，如果就此停下，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次站起来。

神之祝福已经剥夺了他的身体，但莫德雷德决不会允许它玷污自己的心灵。

——

莫德雷德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黄昏时分的光线已经无力穿透云层，周围的场景变得模煳不清。

再过不久，就要入夜了。

在夜晚到来之前，他决定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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