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东方式餐馆的交谈（上）

达克和沃夫亚两人刚跨进餐馆大门，迎面走来一位戴着眼镜，穿着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手拿折扇，低矮的鼻梁上挂着一副圆形玻璃眼镜的男人。

他是这家名为“火锅”的餐馆的老板。

他的脸色略感低沉，但见到客人，还是勉强挤出一副极其勉强的职业微笑。

“您两位吃点什么？”老板拱手作揖，用格外标准的克鲁斯德语道，这是炎火帝国标志性的与人打招呼的礼节。

“火锅，我上个月就预订了座位，负一层最里面的房间。”沃夫亚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道。

紧跟着，他拉开白底蓝衬的马扬市护卫队上衣，从内侧口袋的夹层中取出一张用炎火帝国和克鲁斯德双语撰写的卡片，递给了男人。

“嗯，没错，的确是我这店铺的预约卡。请您移步去楼下的包间吧，‘雷页’女士在这恭候您一整天了。”老板边说着，边带领沃夫亚两人向内走去。

“‘雷页’啊，她的消息可是够灵通的，知道我要过来。难不成她在战略团还有认识的人？要真这样，真该给我在都城谋求个一官半职啊。”沃夫亚半调侃道。

“哈哈，沃夫亚队长，这可就得您亲自和她谈了。”老板笑着附和道。

穿过以红色为基调，布局格外喜庆的餐馆大厅，沃夫亚跟着老板拨开灯笼，沿着被清扫得十分整洁的木质楼梯，走向红灼之光弥漫的富有东方韵味的走廊。

跟随指引向前行进，达克观察到，走廊顶部悬于顶部的手工编织的，含有祝福意味的“炎火结”，微红的墙壁上贴着一只只极具东方风格的张牙舞爪的“龙”。

走廊中间两侧摆放着两个陶瓷打造的，接近一米高度的孩子，他们的脑袋出奇的大，像是得了水肿一般极其怪异。白色底子的脸盘上被刻画了激起夸张的笑容，一双黑眸瞪得老大，像极了黑夜中低空飞行，等待猎物的猫头鹰。

脸蛋部位被涂上了一抹粉红的水彩，在红色光辉不正常的照耀下，竟与一身暗红的，绣着金色丝线的东方礼服“交相辉映”，泛起一圈澹红的光晕。

走过陶瓷小孩，达克不免一阵心季，再低头看去，那两只陶瓷娃娃的似乎正在以极其愤怒的表情，用余光斜视着他，彷若在斥责他侵入属于东方的领域。

伴随着灯光逐步暗澹，黑暗占据上风，凭借着残留的微红，沃夫亚和达克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低声交谈两句，餐馆老板欠身致意后，在面前一扇实木材质的，贴上一副由一个炎火帝国文字构成的图腾的小门前，轻敲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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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后，内部传来了成熟女性的低沉的嗓音：

“请我们的队长和他的朋友进来吧。”

走入房间，达克总算是脱离了刚才红色带来的无法名状的些微恐惧感，换来了难得的由电气灯照耀的白炽空间。

在眼前被称作“雷页”女人的招呼下，沃夫亚和达克坐在了铺着正主教花纹的西陆式长条餐桌，与女人面对面的位置。

“沃夫亚队长，看来炎火帝国的风格你还不太适应呢。”“雷页”双手交叉抱胸，语调高昂道。

“契丹里斯的风格总是令我无法理解，两种文明诞生于两块独立的领域，就算是废土纪元也是如此，自然，它们对我来说始终是新的东西，像我，就不是一个喜欢接受崭新的未知事物的人。”沃夫亚微笑着解释道。

然而，“雷页”并未接过话茬，而是饱含深情地瞥了达克一眼，嘴角扬起微笑，紫眸透露出对他的浓郁兴趣，轻声道：

“这位就是你那异能者好友，达克小弟弟吗？”

“当然，他就是达克·蒂里斯，赤土1星联邦军人，熟练掌握水系魔源力的异能者，身经百战的【战士】。”沃夫亚说着，又向达克介绍道：

“这位大姐是混乱组和秩序会的人，代号为‘雷页’。今天你和我有幸能与她一起共进炎火帝国风格的午餐。”

“‘雷页’……大……女士您好。”达克有些拘谨道。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女人，一副女巫的装扮，头戴夸张的三角高帽，身穿露出白皙光滑肩部的紫色束胸衣，不过那件歌剧风格的动物皮毛披肩因房间内的温度过高而被搭在座椅之上。

坐正身子，达克隐约瞧见，“雷页”那修长的礼服裙竟也带点克鲁斯德风格，撑起的裙摆拖得很长，上面用金色丝线在边缘勾勒出小麦的图桉，而更里面的位置，则绣着复杂的，极具宫廷韵味的太阳花图桉。

“达克·蒂里斯。”“雷页”表情未改，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达克，眸子映出挑逗的意味，单手托着下巴，撑着桌面，语气温和，带有点挑逗的意味道：

“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误的话，你不仅是沃夫亚的朋友，更是马扬市外区的‘特别任务小组’的成员。你至少在那里工作了三年，面对过无数的非凡魔物、黑暗邪祟、异种无心人，还有不少游荡于人类和‘无心人’之间的失落者，对吧？”

“没错。不过，‘雷页’女士，查到这点资料应该不算难事吧？”达克抛开了刚才初次见面的矜持、谨慎和拘谨，反问道。

“当然，我们秩序会在联邦里存在隐藏的‘轴’，他们在平时传递情报，在合适时机，会起到拨动联邦这台‘永不停歇’的机械，回到【秩序】运行的轨道。我想，身为序阶6：灵感等级的你，应该很容易懂得这些道理吧。”“雷页”冷笑道，同样摒弃了刚见面时的伪装。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从来都不靠谎言和伪装，而是在真实间，引导对方坠入自己的节奏，陷入深坑，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换句话说，所交谈的每一句“真话”，都存在某种信息缺位。

“您是失落者吗？”达克毫不掩饰，径直问道。

身为军队之人的敏锐，让他感觉对面端坐的“雷页”并不似几人交谈的那般简单。

“你说呢？”“雷页”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就在昨天，我们坐火车半路被遇到了罕见的‘爆体无心人’，他的背后是一位失落者。战斗期间我似乎丢失了一点记忆，不过一晚上离奇的梦境结束，到现在，情绪舒缓些后，我隐约记得他是个一头金发的孩子。”达克同样没有正面回答。

“金发的……孩子？”“雷页”轻微地急速抬头，语调中掺杂了一丝不安，她的双眸向右快速瞟动，心脏顿时慢了一拍。

但旋即，她的一切表情恢复了正常，双手交叉靠向座椅后背，慢悠悠地说道：

“达克小弟弟，时至今日，度过了漫长的五百五十七年的新元时期，异能者和失落者，还有准确的界定吗？”

“就像尹凡二十二世一样，在你们眼中，他是克鲁斯德伟大的帝王，在‘双头鹰的光辉’年代，不仅以官方形式总结了序组牌，洞悉了其中魔源力运行的规律，使得上层职业的鉴定再难出错。又将普托亚联邦引入的发电机械作了改良，使帝国的夜晚突破黑暗，走向灯火通明的未来。”

“他还发明了战斗飞机，组建了帝国第一只‘鹰号’空天军，改良了坦克，并大规模生产，配备进军队中，缔造了一支号称‘钢铁洪流’的军队。依靠这些，他从乃布斯克出发，攻占了艾温特来全境，又向西征讨，兵锋直指普修斯帝国的首都，切卡夫斯克，并一度占领中心湖泊附近的几个据点，准备随时开动蒸汽舰船入侵普托亚。”

“同样，他也是个热衷魔法的非凡之人，那枚‘后日纹章’就是由他亲手打造，并灌入了【秩序者】的超然力量。尹凡二十二世时期是克鲁斯德帝国的转折点，虽然他没有开启议会，依然是十足的独裁统治。但帝国从以刀剑为主的骑士时代彻底转变为几乎超越蒸汽纪元，触及电气纪元门槛的时代。”

“哦，对了，混乱组曾多次在‘冬日绯宫’刺杀他，但无一例外，派出的刺客都被判处死刑，丢进都城附近的‘狂寒山’中，任由野兽吞噬。”

“雷页”说着，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丝惋惜神色，道：

“但也有很多人称之为‘暴君’。支撑战争的从来都是金钱，在与艾温特来战斗最为激烈的几年，无数的农民和手工业者破产，帝国财政近乎崩溃。死亡的士兵没有得到埋葬，那些殒命在非凡实验中的无辜者的哀嚎不绝于耳。”

“直到今天，这位伟大的帝王没有被后人授予任何称号。因为打压上主教会，没有得到他们的任何认可。即便是帝国衰弱时期，人们都思念它，教会也并未追授他任何‘某某之王’或‘某某之神’的称谓。”

“所以，达克小弟弟。伟大的帝王都无法真正界定他究竟属于‘善良’或是‘邪恶’。‘失落者’与‘异能者’间，你又能如何准确判断朋友与敌人呢？”

“看行为。”达克肯定道，用两个单词总结了“雷卡”的长篇大论，“别忘了，尹凡二十二世可是发现了石油，仅凭这一点，足以证明他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