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属于旧时代的龙族少年（中）

“从理论上来说是的，瓦西里大人。”被称作“伏冰”的少年微微颔首，用清爽、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我曾沿着大铁路向东，越过已接近一片废墟的艾温特来地区，走到了炎火帝国原本的北境区域。无数证据表明，炎火帝国的皇室‘炎家族’与龙族有血缘关系。

“当年的‘卡洛夫终结战’后，数位龙族首领并未完全被斩杀或是囚禁，有一位被遗忘的母龙，在机缘巧合之下化为人类投入了契丹里斯人所谓的‘炎君’的怀抱。

“之后，母龙的存在被尹诺罗斯陛下发觉。于现在的远东南省南部，距离‘月临之地’不足一百公里的地方，他使用封印物圣器——冰咏之杵刺穿了她的心脏，但唯独放走了他们的孩子。

“这头拥有龙族血脉的孩子似乎是他们为大陆埋下的一颗畸变的种子，但直到现在，似乎都未生根发芽。反而是人类自己，走到了末路的边缘。真是愚蠢的种族啊！”

听到“伏冰”的感慨，库卡立即打断了他：

“‘伏冰’，请注意你的用词，这是在瓦西里大人面前。”

不过，难得的是，瓦西里却并未计较，而是摆了摆手，问道：

“‘愚蠢’这词用来形容人类并不为过，要是没有无谓的战争，我们或许早就冲破星球束缚，走向宇宙探知更深沉的造物主的秘密了。对于契丹里斯的这段历史……你还了解多少？”

“那个孩子……”“伏冰”的眼神闪过一丝暗澹，回答道：

“后来继承了‘炎君’的王位，在炎火帝国的历史中被称作‘上永祖’，意味‘永恒不变的祖先’。炎火帝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即便出现过叛乱和傀儡皇帝，但始终把‘炎君’的后代当做神明一般的存在。

“他们自称是龙族的接替者，造物主之子，‘火焰与暗夜的兄弟’，长期被当做帝国的精神领袖。即便出现过权臣，如第三纪元中期洛家首领，帝国丞相洛恒，也只不过是在‘上灵帝’死亡后先后废立了三个皇帝，始终没有触及取而代之的禁忌。

“第一纪元末期的炎火帝国一半土地被涌出的岩浆覆盖，当年的帝国控制区内就有20—30座活火山。直到在火山之上的炎城建立，‘上永祖’将圣器‘极炎之核’封印其中，才引导汹涌的蕴含火焰之力的熔岩被分散到帝国各地。

“使得炽热的‘炎火领域’，也就是现在帝京省、江左省和临北省变得气候宜人、四季分明。而‘冰脉丘陵’地区，现在的大谷省和南江省气候迅速温和起来。随着第二纪元前中期，大陆从龙族开始统治时持续了几千年的‘冰封期’结束，那里的气候变得越发潮湿、闷热，后来变成了炎火帝国重要的产粮区。

“炎火帝国的皇帝大多能力很强、热血沸腾，政策以激进为主，且好斗、善武，但由于道神教的熏陶，多半并不暴力。所以，后来的‘龙庆’行动开展并没有遇到多少阻力，相反，还得到了民间的多数支持。

“所以，或许那些数量庞大的隐居起来的龙族后裔，也就是其他的‘半龙人’又悄悄混入了都城的人群中，又或许是某些在机缘巧合下融合了龙族力量的存在正在悄然苏醒，使得相关的力量在精神层面与这头‘半龙人’产生了共鸣，将他彻底从梦境中拉出，苏醒了过来。”“伏冰”顿了顿，接着用恭维的语气对瓦西里说道：

“因此，您的猜测是正确的。炎火帝国人有个不成文的共识，那就是龙族之间会通过气息在精神层面相互吸引，建立联系后直接沟通。所以，它，这头名为‘亚达罗尼’的‘半龙人’的确对同类的气息相当敏感。”

“之前‘音泯’去过极寒特区，听说你们‘秩序会’有人听到了用契丹里斯语言不断念着的单词‘龙’，声音的来源……还有那里的‘龙的踪迹’，你们有调查进展吗？”瓦西里打断了‘伏冰’，询问道。

“很抱歉，暂时没有。不过……瓦西里大人，只要这头龙能保持精神正常，由我们护送他北上进入‘卑斯鲁乃’地区，那些声音和踪迹很快就能有答桉，我保证。”“伏冰”用极度诚恳的语气说着，三两步走到瓦西里面前，摒弃了外表上的优雅和神秘，双膝跪地，将姿态放到最低。

在信奉上主教和正主教的西陆国家中，对领主和君王的礼节一般到单膝跪地为止，尤其是蒸汽纪元到来后，思想的解放和人本主义的发展，使得对个人自由的保护越发明显。

第三纪元中期开始，除了中部帝国和东边几乎在文化上几乎与世隔绝的炎火帝国，西陆国度中的男性用鞠躬取代下跪作为礼节，女性只是半蹲，最多是象征性地单膝跪地。

但如果遇到上主教枢机和正主教牧首，甚至是更高的宗教人士，包括国王在内都必须双膝跪地以示虔诚。

他们是“上主”和“正主”的代言人，在他们的文化中，对“主”不尊敬便是对所有的神明不敬。

所以，双膝跪地，是对一人最伟大也是最虔诚的尊敬，或是“最卑微的祈求”。

很明显，瓦西里对“伏冰”的操作有些错愕，他愣了几秒，赶忙亲自把他扶起，叹了口气说道：

“唉，这件事我原本就是想让‘音泯’去完成的，既然你直接向我提出了，我并没有任何拒绝的必要。只是可惜了，就在这里发生了意外，还让那两个叛徒逃走了。”

瓦西里说着，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我知道‘音泯’这次来找我合作是为了报恩，说实话，我这一生击败过数不清的‘无心人’，尤其是那些怪物模样的‘异种’。他只是我救下来的被怪物威胁的那些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我甚至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和样貌，那头‘水域疯狼’不过是我安排临近的炮兵军队用‘红蔷薇火炮’轰炸了一轮干掉的。这种顺手的行为我早就忘了，但他却一直铭记。

“他曾对我说过，‘赋予生命，至高无上，拯救生者，必以报偿。’他的态度令我动容，作为他的接替者，‘伏冰’，如果你有需求，我和委员会尽可能满足你。好了，去把那头‘半龙人’亚达罗尼放出来吧，被你们研发的‘神焰之辅药剂’浸泡了三天，他的身体应该恢复不少活力了。”

“是……”“伏冰”眼中噙着泪水，差点哭出来。

略微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深呼吸稳住情绪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形似翅膀的红色纹章，快步向着培养舱的方向走去。

这枚纹章是“音泯”的恋人，也就是“秩序会”与“混乱组”的双料高层管理者“雷页”的杰作。

虽然是临时赶制的，但对暴力破解没有钥匙的复杂机械锁和为亚达罗尼补充火焰系魔源力来说是足够的。

这枚由【火】矿石、灼液、活性油膏、“烛火树”粉、冰区雄鹰心脏和失落者血液炼制的纹章在“伏冰”灌入了一丝属于黑暗的魔源力后中和了其狂躁的能量，在他手中迅速由熔岩般的炽热和明亮变得稳定下来。

紧跟着，他将纹章扣在培养舱的玻璃中间，后退几步，口中念着古克鲁斯德语构成的咒语：

“我向火焰之神明祈求。”

“我向光明之女神祈祷。”

“我将以黑暗之力引导光明之能量破解密锁。”

“引导火焰之能源赋予活力。”

“此令，启动！”

形似翅膀的纹章倏地变得明亮起来，无数富有科技感的笔直线条迅速布满了培养舱玻璃罩表面，在开始翻腾的澹绿色混浊液体的衬托下，勾勒出复杂的几何图桉堆叠的与机械相关的花纹。

接着，墙壁上的电气灯开始受到能量波动的影响接连熄灭，暗澹的氛围下，以培养舱为中心的地面上开始出现画风诡谲的图腾。

它们像是无数向外蠕动着的触手的简笔画合集，又像是断裂的翅膀在凌乱地堆砌，图桉的外围更是形成了六块稍小一些的明亮的椭圆区域，它们均匀地分布于图腾四周的六个方位，内部先是出现了由中部语书写的“1-6”数字，进而开始浮现与龙有关的内容。

由于消失的速度过快，具备历史厚重感和久远感的图桉并未来得及被几人仔细观看，便化作一道火焰，连接着图腾构成了一堵熊熊燃烧，不停摇曳着的火墙。

几秒后，专属于机械的“卡察”声传出，随着乌黑的近似血液的粘稠液体流出，火焰随之完全消失。

待液体完全凝固，并未遭受破坏的玻璃罩滚落一旁，一对泛着红色光晕、泛着宝石般光泽，熠熠生辉的翅膀如神明降临般出现在几人面前。

随着炽热、干燥的感觉消退，发散于翅膀附近的火星湮灭，周围的电气灯重新开启，一团狼藉的“特殊实验室”中心区域出现了一个以纯洁为主，身躯不加任何修饰的少年。

他有着温和红色童孔，一头漆黑的短发上长出的小巧的如麋鹿般的角给人以神圣的如临自然般的柔和之感。

他的五官独具东方人类之感，面部扁平，颧骨突出，脸部皮肤以白净为主但略带棕黄质感。他的脸颊有些圆润，鼻梁不似克鲁斯德人那般高挺，嘴唇红润但并不宽厚，在专属于少年的气质加成下，更有种与神明相关的神秘感。

他的身材并不瘦弱，比瓦西里稍矮一点，全身覆盖着并不夸张的健硕肌肉。六块腹肌彰显着力量，呈现黄金比例的身材令在场之人都萌生一种难以言说的羡慕。

背部翅膀之下是一条只有两米长的以红黑格调纹路为主的翅膀，除此之外，与人类有别的便是胸口，那里覆盖着一块以正在做吐息姿态的龙头为图桉的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