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基地的危机（上）

新元历557年5月21日，克鲁斯德【爱】节。

克鲁斯联邦，极寒特区S区，“荒野游客团”基地。

地下一层，依旧是那片大广场中，那座巨大的半机械雕像之下。

空荡安静，灯光暗淡，站立于雕像巨大阴影之下的罗捏并未如昨天那般坐在椅子上黯然神伤，反而一脸严肃神情，双手捧着那枚“生”纹章，紧闭双眼，口中默念着用于结灵的咒语。

身体内逐渐向外散发的象征着“生命”与“自然”的绿色光辉，在昏暗的格调下，打在罗捏脸上，映衬出一副瘆人的，富含东方文化之诡异，显得毫无生机。

好在，站在身后的瓦尔瓦夫及时咬破手指，将几滴蕴含大地系魔源力的血液滴入“生”纹章内，才使得光线从古怪变为了明亮与耀眼。

在富有西陆韵味的“草木系”魔源力和富含东方韵味的“大地系”魔源力的双重作用之下，“生”纹章缓缓腾空而起，宛若坠入了无形的，永恒旋转的漩涡之中。

紧跟着，它上面的文字开始因转速加快而模糊不清，无数的火星向外四散飞溅，直到一缕双色光芒从中蹿出，径直刺入罗捏的眉心。

“啊！”突如其来的刺痛险些令他昏厥，不过，短暂的剧痛过后，一丝冰寒、清凉、柔和的能量迅速由大脑扩散至全身上下的每处神经。

几秒时间内，伴随着“生”纹章的迅速沉寂，落回手中，罗捏感受到了身为“机械体”时和成为人类后都没有的奇妙的通透感觉。

就好像自己的思维在不断高速运行的过程中愈发清晰，从人类所处的三维时空短暂进入了属于四维的世界。

周围的一切物体不再是简单的点、线、体三个位面，即便是手中小小的纹章，其内部构造，竟然像是被彻底翻转了过来一样，呈现在他的眼前。

包括他面前的瓦尔瓦夫在内，一切的一切在时间维度上仿佛归于了静止。

伴随着思维越发明晰带来的越发清楚的刺痛，罗捏竟看到面前出现了无数的杂乱的、无规律的、重叠在一起的，宛若长虫一样的存在，他明白，这是无数时间的组合，它们的全部，则是所代表的物体的始终。

很快，仿佛只是一瞬，那股明晰、清楚之感迅速消散，周围又恢复了短暂的，如前几日一样的平静。

“我想，这就是‘生’纹章专属的力量了。”瓦尔瓦夫走到罗捏跟前，一脸严肃地问道：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处于短暂思维停滞的罗捏机械式地反问道。

略微无奈地摇了摇头，瓦尔瓦夫抓起罗捏的手，让他紧紧握住尚有余晖的“生”纹章，用力摇醒了罗捏，正色告诫道：

“听着，‘生’纹章的内部的力量可能不仅来自神明，昨天马尔科队长告诉我，他从一本来自契丹里斯的书籍中查到了只言片语。本来我不太想让你现在接触它的力量，马尔科队长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考虑到它已经被弃用了很久，刚刚激活，并不算特别危险，这才考虑使用它让你找找突破魔源序阶的感觉。要是因为这个，你沾染了非凡力量，甚至是邪祟的话，我们会很难过的，不仅是精神上，也是在将来‘荒野游客团’的发展上。”

“我……没什么事情，瓦尔瓦夫。”罗捏的表情恢复了正常，略带歉意道：

“只是这枚纹章对我来说很重要，这几天只要一闲下来我就会想起那个孩子，为了我而死的半失落者萨依。这块成了我的一个心病，如果按东方炎火帝国人的说法，再发展下去，就会演变成像是学习‘功夫’时产生的，‘住在心中的魔鬼’一样。

“而且，我记得，它最初的发现地是日涅帝国的沉寂高地，与已被弑杀之神明‘械元之女’高度关联。我想马尔科应该告诉过你，我是‘机械之主’的……使徒吧，曾是‘机械体’，而我现在所拥有的【人格】是‘械元之女’赠予的。”

看到罗捏略带悲伤的目光，瓦尔瓦夫没有继续斥责，反而握着他的手，略带沉重地说道：

“昨天趁我还完全清醒的时候，马尔科队长告诉过我，这座基地即将被我们废弃，之后我们会搬迁至一个新的基地，到时后会与其他‘独立武装’建设城市。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与联邦更惨烈的，更大规模的战斗即将到来。

“你是人才，这是连‘老大哥’都认可的事情。你并没有对我们秉持的一些理念持不同态度，换句话说，你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太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既然如此，我们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是吗……”罗捏略微叹息道。

“当然。”瓦尔瓦夫继续说道：

“这枚‘生’纹章，我似乎想起来点有关它的过往了。我记得，它拥有与神明沟通的能力，能够赋予生命以新的，更高层级的形式。但它遵循的规则是契丹里斯的文化，他们的道神教的魔法练习中，始终强调‘领悟’。”

“这点我赞同。”罗捏颔首道：

“刚才，那么一瞬间，我似乎感觉自己超脱了三维时空，进入了‘机械之主’提过的，他们较前序位的神明所处的领域，进入了更高维度。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并不只会将我提升一两个序阶，而是赋予我一种触及‘理’，领悟‘理’，甚至改造‘理’的能力。

“或许这就是道神教和炎火帝国西南边那个更古老的国度所共同提倡的‘领悟’吧？”

“用‘领悟’去描述还是显得狭隘。”瓦尔瓦夫评价道：

“马尔科队长告诉我，序组牌所提出的‘领悟’不足以描绘那种宏大与不可言说。千百年的历史告诉我们，契丹里斯的文化更贴近于旧日神明所提倡的虚无缥缈、神秘莫测但足够引起好奇的感受。”

“如何理解？”

“他们所认为的‘道’，不可明说却又无处不在，无能为力却又能掌控一切。你的身体、你的精神、你的命运和你的未来，都在遵循一种难以预测的既定轨道前行。这些或许是‘半生半死的猫’，只有你处于‘观测者’的位置才能确定，但他们会告诉你，早就有一股力量占据了绝对的、毫无争议的‘观测者’的位置。”瓦尔瓦夫解释道：

“但与旧日神明营造的氛围不同，契丹里斯人提倡你去尽可能理解它，‘领悟’它，进而去尝试掌控于它，最后实现一种名为‘顿悟’的感觉。

“但从理性来说，想要达到这种状态，首先是拥有强大的魔源力和非凡力量作为基础，再经历无数的错误道路，坦然迎接失败的命运，在无数的尝试后，不断地学习、吸收知识，最终自然进入融会贯通的局面。”

“所以，只要做到这个，即便不接触神明，也能自然进入刚才的状态，不依靠神明的指引吗？”罗捏张开手掌，凝视着手中的“生”纹章，困惑道。

“当然。”瓦尔瓦夫的回答斩钉截铁，“第一，我并不建议你再尝试使用‘生’纹章的力量，至少在‘演变台’的秘密被彻底揭晓之前，在你见到你所欲见之人之前。

“第二，它属于契丹里斯，在你并不彻底了解他们的文化之前，它会对你的精神产生不可预知的损害。既然现在，我们的力量能够暂时避免它被毁灭的命运，那你就先把它保管住，等待‘大铁路’重新打通，去往东方的机会。”

“东方？”罗捏喃喃道：

“也许在找到莱特·苏格拉之后，我可能会过去吧，那个神秘、充满希望的国度。”

“我们的战争也许会失败。”瓦尔瓦夫拍着罗捏的肩膀，补充道：

“也许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如果走向了最悲剧的那个结局，一同毁灭的结局，我，还有马尔科队长倒是希望你能逃离这里，活到最后。”

瓦尔瓦夫的话音还未落下，一声轰隆巨响从大广场顶部传来。

两人抬头看去，一颗散发着剧烈热度的火球从那里有限向外扩散，散发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大广场。

好在，爆炸只是轰开了一块很小的区域，但伴随着几根链锁向下伸出。很快，一群戴着黑色面罩，体态略显娇小，穿着棉衣的人接连从上跳下，落在大广场的中心位置。

大约有二三十人。

他们基本都配备了武器。

除了常见的“cK-47”号步枪、“暗影”牌冲锋枪、“冰影”牌步枪、“紫雷霆”号步枪、“冰原虎”牌单发步枪，还有少见的“联邦双头鹰步枪”和“盾牌手枪”等等。

甚至还有“向日葵”火箭筒这种较大的杀伤性武器，总之，样式不一，用途不一，配置十分散乱。

见到罗捏和瓦尔瓦夫，那一堆人迅速靠近而来，尽数举起枪，对准了两人的脑袋。

但他们体内散发的魔源力和“殇”的气息，加上装扮和武器，罗捏二人很快明白了，他们属于失落者组织。

略微停顿一秒，还没等领头的失落者开口，罗捏迅速掏出腰间的“狂熊牌”手枪，对准那个领头的人的心脏，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