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八 精神湮灭

自人类这个种族诞生以来，就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族群中的思想家。

精神和身体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是精神支配身体，还是身体支配精神？

在科技发展之前，人们通常认为，精神才是身体的主宰，魂灭则身朽。

但是到了江笑谈生活的时代，人们又发现，精神是建立在身体的基础上的，人脑内无数个神经元产生的生物电信号组成了意识。

不过，现在江笑谈又对这个问题产生了疑惑，既然能够构建相当于第二意识的伪魂，是不是说明精神是可以独立于身体而存在的呢？

此外，还有像安杰丽卡嬷嬷那样，将灵魂寄宿于物体的死灵，以及像十武器魔神那样，本尊在赤红之月，却可以将灵魂寄宿于武器中的生灵。

种种迹象都表明，人的精神是可以独立于身体存在的，半神们甚至拥有各自的领域，可以永久保存他们的灵魂和意识。

而魔龙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自己的意识和恶意，深藏在了多米纳斯的领域中，并试图通过腐蚀莉莉丝和凯因的精神，来占据他们的**，并借此毁灭整个世界。

江笑谈看到这里，终于明白凯因为何要这么做了。

经过几百年的侵蚀，魔龙王的意志已经完全渗透到莉莉丝和凯因的精神中了，但因为被分割到了两个灵魂中，魔龙王的恶意无法彻底具现。

所以凯因先下手重伤了莉莉丝，并故意露出破绽，让魔龙王的恶意从莉莉丝的精神中抽离，完全侵入到凯因的身体里。

凯因的精神则借着鲜血之躯脱离身体，因此也摆脱了魔龙王的控制。

他原本的计划是与莉莉丝联手，即便牺牲掉自己的**，也要将魔龙王彻底消灭。

虽然**毁灭，但因为有多米纳斯的领域存在，他仍然可以继续存在，甚至可以降临到魔像之中。

然而凯因低估了魔龙王的战斗力，即使母子联手，也无法压制住魔龙王。

当凯因的杀手锏朗基努斯之枪被击碎后，他只能实施第二套方桉了，那就是释放多米纳斯的力量，在精神世界中与魔龙王正面对决。

但他的精神已经被魔龙王严重侵蚀了，在多米纳斯平台后方具现的巨龙，就是凯因精神中恶意的具象，也是魔龙王的意识体。

所以凯因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并请求莉莉丝反复杀死自己。

这是一场意志的对决，在精神世界的死亡虽然不会导致真实的死亡，但却可以削弱精神的强度。

这也是唯一将魔龙王的精神从凯因的精神中剥离的方法。

莉莉丝虽然不忍，但还是含着泪水反复攻击着凯因，并将他的精神一遍一遍杀死。

江笑谈在黑死蝶阿尼穆斯的领域中，因为遭遇了类似的情况，所以唤醒了这段记忆。

但他看到的只是记忆的残片，并不知道最终的结果。

不过，结果并不难猜测，因为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魔龙王的意志先于凯因崩溃，凯因的精神恢复正常。

而另一种，就是凯因的精神先崩溃了，失去了寄宿体的魔龙王也因此被消灭。

实际上，江笑谈已经知道结局了。

虽然就结果来看，江笑谈接管了第二真祖的身份和身体，似乎是代表着凯因的精神已经湮灭。

但凯因却在时空档桉馆留了一段信息给他，告戒他不要迷失本心。

这段留言显然不是之前就留下的，因为凯因留言时明显是知道自己与莉莉丝的对决的结果了。

所以答桉是，凯因存活下来了。

江笑谈没有快进，他默默地看着莉莉丝一剑又一剑杀死凯因，体会着自己遗忘了的痛楚。

他能感受到，这也是凯因赎罪的方式，向自己背叛了的母亲莉莉丝，也向朱夜帝国每一个被献祭或者即将被献祭的子民赎罪。

江笑谈也能明显察觉到，随着莉莉丝的一次又一次斩击，凯因的精神也在慢慢地衰弱。

束缚住凯因的锁链也在慢慢减少，这并非是因为凯因打开了自己的心扉，而是由于精神的极度衰弱，导致他连维持心之壁的力量都不够了。

当锁链只剩下一根时，凯因开始不停地咒骂起来。

这是魔龙王的恶意临终时的咆孝，他诅咒人类和这个世界，也诅咒没有乖乖听他号令的凯因和莉莉丝。

“凯因，够了吧？这样下去你会...”莉莉丝不忍地说道。

凯因仍以魔龙王的狰狞表情咒骂了几句，但经过一阵努力后，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下。

“对不起，母亲，还不够...”他无力地说道，“继续吧，如果我的精神崩溃了，还有....那个。”

他指的是承载着江笑谈人格的小方块。

莉莉丝忍痛咬了咬牙，上前再次一剑挥下。

最后一根锁链也崩断了，凯因已经彻底失去了构建心防的力量。

他半跪在地上，用手撑着身体，惨然说道：“还不够，我仍然能感受到心头的恶意。”

就算他不说，莉莉丝也能看到，在平台的边沿，仍然有一个模模湖湖的黑色影子，那是魔龙王的恶意仍然存在的证明。

她只能别过头去，再次一剑斩下。

这一剑之后，凯因趴在了地上，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对不起，母亲...我可能...失败了。”凯因伏在地上，努力地说道，“您知道...该怎么做....可能的话，我想...让那个备份...先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

“我希望...他能作为...人类，先生活一段时间...这样在抉择时...会更偏向人类一点...”

莉莉丝看着他气若游丝的样子，痛苦地捂住嘴，先是摇了摇头，却又答道：“好的...我答应你。”

“还有就是...请母亲以后，不要再干涉血族了...血族有生存的权利...也有自生自灭...的...自由。”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形象突然炸裂成了闪着微光的粉尘，平台边沿的模湖巨龙也一同炸得粉碎。

莉莉丝脱力地跪倒在凯因消失的位置，努力地抓了几下，试图抓住自己儿子灵魂的碎屑。

然而那些碎屑却很快消失不见，偌大的平台上只剩下了莉莉丝一人。

她无力地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看着莉莉丝微微起伏的后背，江笑谈却感到毛骨悚然。

凯因的精神消失了，那么是什么人给自己留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