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孽龙吞马

话说那玄奘与孙悟空两人，又走了一些时日。这些日子，孙悟空老是对着头上的金箍摸来摸去，有时候还是用金箍棒变个小棒，撬着那头箍。玄奘见了，劝说了几次，见猴子不听，便都只能摇头叹息了。

这时，两人又停了下来休息。孙悟空又在一旁捣鼓着那头箍。

“唉——”玄奘见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问道：“……这一路上，你都撬了它那么久……你可曾撬动它分毫？”

听了这话，孙悟空有点不高兴。一边撬着金箍，一边说道：“……咦——哎呀……师父啊，这玩意可不兴戴啊。硬得要死，还挺沉……而且，不坐着、躺着、趴着……都不方便，挺咯脑袋的……”

“那你拿点衣服掂着头睡，不就行了吗？”玄奘说道。

“师父你不懂……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箍儿作怪，我每次没过多久就犯困，昏昏沉沉的……又每次睡觉醒来，都感觉浑身无力一般……”孙悟空对着玄奘摆手摇头说道。他撬着也累了，便收起了金箍棒。

玄奘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说道：“不要疑神疑鬼，什么都怪到这头箍上去。可能是你的身子变弱了呢？”

孙悟空听了，想挠挠脑袋，结果被那金箍磕了一下手，疼得咧了咧嘴，一脚把旁边的石头踢飞出去。他抬看了看那阴沉沉的天，想到：“此时虽然正是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但俺老孙修炼了那么久，却没什么病痛，怎的一带上这箍，就天天不舒服呢？……难道……是水土不服？下次见那观世音，俺老孙要问个清楚……”

在这路边歇息了片刻，他们两个又继续赶路。

在马上颠簸了一路，看的去处全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那玄奘便有些不高兴了，说道：“徒儿啊，这路这么难走，能不能换条平坦一些的大道走走？”

这话听得孙悟空又是一愣，十分无奈地说道：“师父啊，这可不是什么中原官道，而是塞外荒野。就算是有平坦的大道，但是又要兜个十万八千里的大圈，你说去不去？”

“那便不用了，取经之事，耽误不得。”孙悟空问的很认真，玄奘也回答得很认真。

没走多久，玄奘便遥闻唿喇喇水声聒耳，勒住马，回头叫道：“悟空……悟空……”

孙悟空正一边挑着那行李，一边去逗弄飞来的蝴蝶。他听闻玄奘叫他，便赶了上去？

“悟空，是哪里的水儿响？”玄奘问道。

那猴子听得一愣，挠挠头，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不是什么地方都知道的啊……”

“唔……听说……这里似乎是什么’蛇盘山‘……‘鹰愁涧’……想必是涧里水响……”那妖猴思来想去，只能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在他们说话间，便来到了一处涧边。

他们望去，忍不住赞叹“好一处山涧”。只见那：

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

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

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

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

“砰——”，这师徒俩人正看的出神，突然被这巨响吓了一跳。只见那涧中忽然就窜出一条龙来，向着那和尚就扑过去。

那和尚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愣愣地坐于马上，不知道反应。那猴子见状，只能一抄，一拉，一蹬，一提，夹着玄奘往后退躲……

“呜——”，那龙见退不上玄奘，便一口吞了那马匹，便转头“轰——”地一声扎回水里去。

孙悟空安置好玄奘，又便返回来牵马，结果是空空如也。他挠了手背，又到处转了一圈，摸着那金箍想了想，最后叹了一口气。只好先把情况对玄奘说明白了。

玄奘见孙悟空回来，便连忙问道：“那马呢？怎么不见你牵回来的？”

“……去晚了，马被那怪龙吃掉了。”孙悟空说道。

“唉——那可怎么办，马没了，难受用脚走着去吗？”玄奘十分无奈地说道，“你本事那么大，刚刚怎么不拦住它？那行李可有损失？……”

这些问题是问得孙悟空目瞪口呆，说道：“我刚刚不是为了救你吗？”

“把你那伏虎降龙的本事拿出来，把妖物拦下来，不是很难吧？”玄奘又继续问道。

听了这话，孙悟空的额头开始暴出青筋。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拳头，咬着牙说道：“那我去找找……师父您在此坐着……”

这时，玄奘又突然扯住他，十分着急地说道：“徒弟啊，你哪里去寻它？只怕它暗地里忽然撺将出来，却不又连我都害了？那时将成了人马两亡……怎生是好？！”

“啊——！呀——！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这下，孙悟空终于忍不住了，大吼道。这和尚老是磨磨唧唧，反反复复，没一点果断，老是拖泥带水。这妖猴这几次下来，差点被这和尚逼疯了。

孙悟空这一吼，也让玄奘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小声说道：“万一你走了，那妖怪出来……那……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哎——呀——！好烦啊——！”孙悟空被玄奘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只能杵着金箍棒，蹲了下来，头抵着那金箍棒，一股热流从胸口往上冲，随后一阵头晕袭来……他突然感觉好累，好难受……

良久，孙悟空揉了揉那双微微泛着泪光的眼睛，站了起来。他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大力一杵那金箍棒。只见一道道金纹向四扩散……

“大圣，小神见过大圣……”只见远处突然跑来两名小神。他们分别是此处的山神和土地。今儿，孙悟空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两个东西……

“很好，你们在此看好我师父，我去去就来……”孙悟空喊完，不能他们回答，便提棒向涧边跑去。

弄得那山神、土地和玄奘三个面面相觑……

“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不然老子也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孙悟空立在半空，张口就骂。

此时，那孽龙刚吃饱了，在水底躺着打饱嗝，正是舒服的时候。却被一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如此一吼，吓了一跳。而且还是说得那么残忍，还那么猖狂。把这孽龙气得不行。一个翻身，摆动身子，就往上游。

孙悟空正骂得起劲，却听“轰——”的一声，股巨浪反涌上来，吓得他举棒便劈……

“是哪个狗东西，在此大言不惭，乱喊乱叫？！”一声巨响，那孽龙也窜了上来，喊道。

孙悟空见要找的人来了，便心神一聚，全力使起金箍棒打去，并喊道：“烂泥鳅！还我马来！”只见这猴子身子顿时涌出大量红黑色的妖气。

“放肆！你找死！”那孽龙也大吼一声。只见他的方圆数里，都开始聚聚云气。不一会儿，这片天，都漆黑如墨，紫色的闪电在云里穿梭。“轰——”，一道闪电向着那猴子劈去。

“滚！”那妖猴大喝，直接把闪电打散，照着那孽龙的头部就打来。但那孽龙也没有傻到在那呆呆等着，一个闪身滑过，躲开那势大力沉的一击。同时也从侧面扑向那猴子。只见那一猴一龙，打得难分难解：

一只是胆大包天的闹天妖猴，一条是不知生死的闯祸孽龙。那妖猴手中一条千钧棒，扫中必死，打着必亡；这孽龙长着一副银爪金钩，抓着碎骨，划着分体。双方打得惊险万分……

过了一会儿，那孽龙累了，使了个招式骗了妖猴半步，便转身躲入水底了。

孙悟空见状，又是一阵大骂。但这次，那孽龙躺在涧底，就是不上来了。孙悟空骂了一阵儿，见没动静，自己也累了，便收起武器，回去找玄奘。

“哼……师父，刚刚，这个破怪被老孙骂了出来。他与我赌斗多时，怯战而走，躲在了水中间，任我再骂，他再不出来了……”孙悟空见到玄奘，十分不爽地说道。

“那又怎么办？你不是很大本事的吗？前日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日如何便不能降他？！”玄奘十分不爽地说道。

“呃——”，玄奘这话让孙悟空差点背过气去，他恨不得一棒子打死这和尚。

而一旁的山神和土地见孙悟空脸色不对，都往后退了退。

“好！好！好——！我再去会他一会！”说完，孙悟空又扭头走了。再次来到涧边，孙悟空立于半空，让那金箍棒变个大的，随后一砸而下，然后搅和起来。

在下面的孽龙，先是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惊着了。然后又是一阵水漩涡搅起，把水底搅得乌漆嘛黑的，什么沙石泥土到处跑……

“狗东西！你不要得寸尽尺，欺人太甚！”孽龙忍不得了，只能跳出水去，大骂道。

“我就得寸尽尺，欺负你！怎么了！只要你还了马，我也可以饶你性命！”孙悟空手中金箍棒对那孽龙一指，怒吼道。他这一肚子火，正好碰到这条龙跑出来蹦跶，哪有不找个“替死鬼”承担一下。

那孽龙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黑着脸说道：“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如何吐得出来！不还你，便待怎的！”

孙悟空头上青筋暴起，怒吼道：“不还马时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说完便打。一片棍影向孽龙裹去。

“滚！”孽龙一声大吼。他脚下的水流向猴子飞涌而去。

这两个又战成一团。可是没过多久，那孽龙又是败下阵来，一转身，又窜到了涧底。

“啊——！”气得孙悟空一棒子打碎了周边的山顶。他又只能气乎乎地跑回去。

“悟空，那马的事情，你解决没有？”玄奘见孙悟空又跑了回来，连忙问道。

“马！马！马！就知道马！那条龙又窜回水里去了！怎么打！”孙悟空把金箍棒往地上一摔，说道。

“你当初不是说你去了龙宫抢了这金箍棒了吗？怎么现在就不敢下去了呢？”玄奘急忙问道。

“啊——！那是海啊！够大，够宽！好施展。这条沟，就这么点地方，下去了，怎么打！”孙悟空感觉自己要爆炸了。和外行人说话，真累。

“大圣，法师，两位莫急。这龙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时，那山神和土地，连忙跑过来说话。就怕再过一会儿，这山这地，都被孙悟空打碎完了。

“哦？！快说！”孙悟空连忙问。他快被这秃驴烦死了。

“这龙是当初观音菩萨牵来此处的。说是什么去取经的……你去找他，定有法子将其降服。”土地说道。

“不用，小神去便可。大圣你在此守着，免得那龙出来祸事。”山神却抢话道。万一这猴子刚走，这孽龙便出来吃了和尚，那自己岂不是也要被猴子打死……

“好！快去！我在这里守着它。”孙悟空催促到。

山神急忙应了一声，便运起全身法力，向南海落伽山赶去。

惠岸行者正好无聊，出来巡山，便见之前见过几次的盘蛇山山神跑来这里来。他皱着眉头，心想：“这些山神似乎有些不成规矩了。大老远的，跑到这边来了。他自己的地盘，都不用管了吗？”

“小神，见过惠岸行者。”蛇盘山山神见了惠岸行者，立马上前行礼。

“你为何到此？”惠岸行者问道。

“是这样的……”蛇盘山山神解释道，“……那取经的唐朝和尚，到了我那蛇盘山……在蛇盘山鹰愁陡涧失了马。而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主，却一下了降服不了那孽龙……最后，问及我等……我们说那孽龙是观音菩萨安置在那里的……随后，那大圣让小神来告请菩萨降这孽龙，好让那龙……还他马匹……”

“哼，什么还马匹，不就是想我们出面，帮他降了那条龙。你先等着，我去通报一声。”惠岸行者说道。

蛇盘山山神应了一声，在山门处急等着。不知道晚点儿，那臭猴子会不会把他的蛇盘山给打碎了。

“蛇盘山山神，菩萨有请。”这时，有人来请蛇盘山山神进去面见菩萨。

“小神，拜见菩萨。小神为那孽龙之事而来。”蛇盘山山神向观音菩萨行了大礼。

“听说那取经人到了你那里？”观音菩萨问道。

“是的。”蛇盘山山神答道。又把来此的前因后果说一遍。

观音菩萨听完，皱着眉头，想了想，自顾自地说道：“……这孽龙原本是那西海敖闰之子。因为纵火烧了殿上明珠，他父告他忤逆，被天庭上判了个死罪。是我见他可怜，起了善心。之后我便亲见玉帝，讨他下来，教他与唐僧做个脚力……可如今他怎么反吃了唐僧的马？……”

“菩萨，要不，我们去到那里再想？这事，她像耽误不得……”惠岸行者提醒到。

“好。既然如此，我们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观音菩萨让惠岸行者驾起祥云，带上蛇盘山山神，直往蛇盘山鹰愁涧而去……

“观音菩萨，到——！”蛇盘山山神隔着大老远就喊道。

“嗯？！菩萨来了？”玄奘听闻，连忙起身整理衣服，上前行礼，“弟子玄奘，拜见菩萨。”

观音菩萨看着这以前的师兄，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如此才华横溢，而如今却是如此愚忠虔诚。在心中，他忍不住叹了一声。说道：“免礼，起来。你在此等着，我去见见那孽龙……”

“嗯？！菩萨来了？”孙悟空见菩萨走来，举棒便打。

“砰——”，惠岸提棒架住，喊道：“大胆，你敢对菩萨如此不敬？！”

“不敬？！小娃娃，你最好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打了。”孙悟空脸上青筋暴起，手中的力量大了几分。

“开！”观音菩萨手中杨柳枝儿一涨，一打，将那妖猴击退开来。观音菩萨说道：“我知道你恼什么，但是，为了能让我们的交易更有保障，我觉得还是帮你带上头箍儿的好。”

“那是你们的保障！我的保障呢？！”孙悟空用金箍棒指着观音菩萨问道。

“你在我们佛教名下做事，就是保障。你不会忘了，你当初当妖王，打天庭，害了多少人没了位置，丢了利益吧？没了我们的名头，你走出去……能打一个两个，但是能打成千上万个吗？况且，你不是要找人吗？只我借我们的手，让你出了名，上了位，才可以让更多的人来帮你找……”观音菩萨说道。

“啊——！为什么——！”那妖猴听了，仰天大吼。

“没什么事！就让开！”惠岸行者用铁棒架开孙悟空，让观音菩萨过去。

“……西海敖闰之子，玉龙三太子……你出来……南海观世音菩萨来了……”蛇盘山山神上前喊道。

“砰——”，一声龙吟随即响起。那孽龙踏浪而来，化为人形，向观音菩萨行了一礼，说道：“罪龙见过菩萨。敢问菩萨为何来此？”

“我之前与你说的取经之人已到。特来此领你去相见。”观音菩萨说道。

“哦？！在哪？”孽龙十分好奇。

观音菩萨一指孙悟空，说道：“……你看……这不是取经人的大徒弟？”

“呵，原来就是这没教养的猴子……看来，他取经人，也就那样了……”孽龙轻笑了一下。

“唔？！什么没教养？你这乱咬人的长虫，就有教养了？”孙悟空此时的火气还没散，听了这孽龙的话，火气又蹭得往上窜了。

“怎的？！……还没完了是吧……”观音菩萨喝住孙悟空。随后，她又对孽龙说道：“既然你吃了他的马，那你也变成马的样子吧，免得惊世骇俗。你须用心了还那孽障，功成以后，便超越凡龙，我便还你个正身……还许你个金身正果……”

“弟子，谨记。就劳烦菩萨助个法了。”孽龙跪拜道。

“可以。”观音菩萨走上前去，把那小龙的项下明珠摘了。又用那杨柳枝儿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一拂，念动法咒，对着它吹了一口仙气，喝声叫道：“变！”只那孽龙即变做和尚原来的马匹，一模一样。

“悟空，你来牵了它去找你师父，好让他赶紧西行吧。”观音菩萨对孙悟空说道。

“哼，不去！这金箍的事儿没解决，俺老孙就不走了！”孙悟空把那金箍棒往地上一杵，就瞪着观音菩萨。

“你！好大胆！”惠岸行者上前一步，横起了铁棒。

“惠岸，退下吧……”观音菩萨喝退惠岸行者，对孙悟空说道，“你不就是觉得心理不平衡吗。那我这给你三根救命毫毛，作为补偿，可否？我们这本是交易……交易，中途作废，这亏……谁吃？”

孙悟空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好吧，俺就暂时再护他一程，如果他再有什么花样，我定不再保他！”

“可以！”观音菩萨应得很快。

“哼！”孙悟空从惠岸行者手中接过那马，便从玄奘处赶。同时，还喊道：“师父，找到马了，赶路吧……”

玄奘听了，自是欢喜，口中念道：“谢过观音菩萨，感谢……”

“别喊了……他们驾云走了……”孙悟空说道。

“大圣，大圣……我是落伽山山神土地，观音菩萨特地让我送来鞍辔，请问下……”这时，半空传来叫唤声，那山神与土地各捧着鞍辔前来。

“放下……走吧……”孙悟空十分简洁地说道。

但那玄奘却是又再次拜谢。

“行了，别拜了……师父，收捨东西……走吧……”孙悟空喊道。

“你……好不知礼数……呵……”玄奘突然“呵——”了一声，他也懒得再说那妖猴。他接过猴子递过来的缰绳，独自上了马，往前走。而那妖猴则又是挑着行李，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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