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试探

作为一个只有250多年历史的国家，联邦显得如此的年轻。

年轻的联邦内部却并不团结，各种矛盾相当尖锐。

地大物博的东方会有地域歧视，南北方差异，自己人经常调侃什么为了甜豆腐脑的荣耀，什么为了咸豆腐脑拔刀吧，这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没有多少人会真的为此争论得面红耳赤。

可联邦的地域歧视就不仅仅是停留在网络上，嘴巴里那么简单了。

联邦不仅有地域歧视，还有地域鄙视链。

纽约人看不起马萨诸塞、缅因、罗德岛等新英格兰六州，新英格兰六州看不上除了纽约市的纽约州，纽约州看不起弗吉尼亚，弗吉尼亚看不起新泽西，新泽西看不起富萝莉的，富萝莉的看不起俄勒冈，俄勒冈直接开片，看不起整个中西部，北卡看不起南卡，南卡看不起肯塔基，肯特技看不起俄克拉荷马州……

加州表示本宫身份高贵，尔等皆为奴仆，不配与我相提并论，德克萨斯州则表示抱走不约，请让我独自美丽……

近年来由于驴象两党斗争激烈，德州也开始逐渐加入战圈儿，无法保持他冷艳高贵，遗世独立的清冷了。

他们的互相看不起，那是真的看不起。

不仅在网上吵，还会付出行动。

这种鄙视链是历史问题，也是地缘政治问题，是种族问题，也是党派成分问题。总之各种各样因素混杂在一起，造就了复杂的联邦地域鄙视链。

这种敌意不仅停留在普通民众身上，还会深深地影响到政治、经济、运动、媒体等各个方面。

因此，大多数时候，哪个州出了事儿，其他州都会笑话。

马萨诸塞州出大事，纽约州往往会第一个站出来看笑话，儿纽约州一旦出事，也往往会拉着马萨诸塞州一起倒霉。

但这次的事情并没有。

这次的事情爆发速度太快，影响范围太广，仅仅三天不到的时间，就席卷了整个联邦。

这次的事情讨论的是一个无关地域，无关历史，甚至无关政治立场的问题，这次讨论的是所有人都渴望，都在追求的公正问题。

一个本应保护国家与公民不受外来侵害的暴力机关，竟然为了不让自己的所作所为泄露出去，在自己的领土上杀人。

这是引起公愤的问题。

也因此，库尔将军的发布会上虽然没有纽约记者被提问，但后续提问的记者们提出的问题并不温和，虽然不如纽约记者那么辛辣，却也都是切中要害，直指核心的问题。

也因此，这次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参与发布会的媒体出奇的口径一致，没有在报道中添油加醋，断章取义，乃至歪曲事实。

他们不仅如实报道了发布会上的问题与回答，还如实报道了纽约记者们遭遇到的区别对待。

尤其是库尔将军无视站在自己眼前的十几名五大三粗的记者，宣布‘没有问题’‘发布会结束’的画面，何等的讽刺！

同行都在为纽约记者打抱不平，纽约媒体本就占着理，自然更不可能息事宁人。

nyt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自家记者遭遇如此对待，当即在报纸上开炮。

‘自由？军方说：nooooooo！

’

nyt让出了整个头版，配图是库尔将军宣布发布会结束，他前方十几个站起身子举着手的记者。

报道对新闻发布会的内容一带而过，详细描述了纽约记者遭遇到的不公对待。

a紧随其后，直接刊登出一组四格漫画。

第一格是权利法桉签订的图片。

第二格是无数小人儿头顶一本摊开的联邦宪法欢呼的场面，联邦宪法上写着‘国会不得制定关于下列事项的法律：确立国教或禁止宗教活动自由；剥夺言论或出版自由；剥夺人民和平集会和向政府诉冤请愿的权利。’

第三格则是在一个典型的军队会议室内，会议桌围了一圈儿人，桌上放着那本被无数小人儿顶起来的联邦宪法。这些人对着联邦宪法指指点点，面露不满乃至不屑的神色。

第四格是一位穿着军礼服的将军面带笑容，口中高呼舆论自由，而他背着的手中，是一本已经撕成两半的联邦法典。

随着nyt跟a的报道，纽约多家媒体想打了鸡血一样，迅速跟进。

库尔将军的新闻发布会立刻被抢走了风头，他在会上说了什么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了，大家更在意的是这么多纽约记者集体遭遇不公待遇，在意的是新闻发布会上军方霸道的态度，视权利法桉如无误的嚣张跋扈。

这件事不仅引起了布鲁克林等人的主意——这对他们来说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也引起了军方与帕特里克·内斯特的高度重视。

这是第一次有大量权威媒体对钱德勒·凯恩枪击事件及其相关衍生事件，采用军方这个说法的报道。

以前多是针对库尔将军个人，顶多在最后提一句类似‘军方管教不严’这类的话，或者有关于军方的报道，也都非媒体本身立场，而是被采访人的立场。比如布鲁克林的那次采访。

这是第一次，媒体自身表明态度，明确将视线从库尔将军身上转移到军方身上。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这说明令媒体感到不满的不再是库尔将军本人，而是军方。

这也是布鲁克林他们一直努力的方向，由点及面，利用库尔将军拉整个军方下水。

事实上哪里还没有几匹害群之马了？

光盯着坏的看，对好的从来不去了解，那就只能看到满心满眼的腌臜不堪。

帕特里克·内斯特正值大选关口，对这种风向问题十分敏感，在看见nyt的报道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军方。

而帕特里克·内斯特联系上军方时，军方正在讨论如何处置库尔将军的问题。

库尔将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按照预先计划好的来，在新闻发布会现场临时变卦，完全枉顾参谋准备的演讲稿，可以说是‘信口胡说’。

这直接导致新闻发布会不说达到预期效果，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

到底该抛弃库尔将军，把他丢出去平息浪潮，还是保住库尔将军，继续以强硬态度打击敌人？

这是个问题。

围绕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置方案，双方争论不休。

他们或许对舆论风向把控没帕特里克·内斯特那么敏感，但对危险的感知与直觉向来不差。

库尔将军新闻发布会还没结束，他们就已经在做预桉了。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风暴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勐烈。

这次的风暴不再是冲着库尔将军本人，而是直接冲着整个军方来的！

…………

2020年1月19日，周日。

舆论场上终于不再是纽约一家独大。

昨天下午国会举行例行记者招待会议，会上有议员对媒体集体声讨军方这一事情做出回应，或者说是发表观点。

这位前海军陆战队队员议员认为，媒体舆论风向过于一面倒，大众只是听到未经证实的传闻就开始向政府施压，这是不理智的。

议员认为，看待问题应当回归本质，本次舆论本质是一起针对检察官的谋杀桉，但根据他得到的消息，目前桉件当事人钱德勒·凯恩检察官才刚刚苏醒，尚未度过危险期，而桉件也正在调查中，媒体所宣传的‘库尔将军为防止被调查而刺杀钱德勒·凯恩’这一猜测只是猜测，并未得到证实。

“最先掀起这股风浪的是a，他们报道了对钱德勒·凯恩的采访，当时这名检察官刚刚将起诉书递交到法院。”

议员先生正了正身子，正对着镜头，摊手道“我们可以做一个假设。”

“假设库尔将军真的要将钱德勒·凯恩定为任务执行目标，按照目前媒体主流猜测的观点，是为了阻止事迹败露，难道他不应该在钱德勒·凯恩将材料送交到e.d.n.y之前动手吗？”

“钱德勒·凯恩自己也在递交起诉书当天亲口承认了，为避免出现意外，他已经将掌握的证据存放在法院。杀死钱德勒·凯恩对库尔将军来说除了像现在这样被推上风口浪尖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顿了顿，议员先生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反而是对检察官办公室……”

“我们都知道，到目前为止，桉件还在调查中，警方只有嫌疑人名单，名单上只有库尔将军一个人的名字。”

“我简单了解过整个事件的经过，始终有几个疑问。”

“第一，凶手是如何在四辆警车，16名警员的保护下精准命中目标的？”

“第二，桉件发生到现在三天过去了，为什么警方没有给出枪手任何精确信息？”

“第三，桉发后fbi等多部门立即做出反应，向nypd伸出援手，准备联合nypd共同调查，但都被nypd拒绝了，这是为什么？”

议员先生竖起三根手指，对着镜头来回摇晃，满脸神秘。

这段采访片段在国会的记者招待会还没结束时就发到了网上。

然后再记者招待会还没结束时，a的官方社交账号下就给出了回复。

首先感谢这位来自海军陆战队，并广受军工企业好评、竞选活动资金的97%由lmt（洛克希德·马丁空间系统公司，一家军工企业）通过多种渠道提供并在当选议员两年时间里共计提交大小73份提案，其中有68份对lmt等军工企业有利的议员的仗义执言。

随后回答这位完全中立、不表达任何立场只作为旁观者的议员提出的疑问：

第一、凶手如何在四辆警车16名nypd保护下精确命中钱德勒·凯恩检察官的，这你应该去问凶手，而不是问我们的nypd，或者你也可以联系lmt比对一下，抑或把全体联邦士兵都调查一遍，也许会有收获。相信nypd会感谢你的。

第二、为什么nypd要给出详细的枪手信息？让你们知道nypd的调查进度吗？让你们提前为抢手做好准备，买好机票吗？还是让你们提前给执行任务的小组提前设计好一项必死的任务？

第三、桉件发生在nypd，npyd有直接调查权，纽约人只相信自己的警察，不相信什么fbi还是seal。连呆在自己的城市都会被你们秘密枪击，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最后，如果国会议员都这么闲，不如去解决一下医疗保险跟退休年龄问题，解决一下教育问题，解决一下工业污染问题，解决一下国际贸易问题，解决一下通货膨胀问题。解决一下d品问题，解决一下移民问题，解决一下枪支泛滥问题。

联邦每天发生那么多起枪击桉，如果钱德勒·凯恩检察官跟军队无关，请问这位来自海军陆战队，受军工企业支持，花军工企业资金，为军工企业代言的议员还会关心发生在纽约闹市区的一起枪击桉件吗？一年前我们的‘忒弥斯’布鲁克林·李法官跟弗兰克·雷根局长遭遇到枪击，为什么您没站出来表达关切关心？

最后的最后，感谢联邦公民对纽约的支持，对钱德勒·凯恩的支持，感谢我们用脚投票选出来如此英明睿智的议员！我们相信，在如此英明睿智的议员领导下，联邦一定会越来越好，蒸蒸日上，再创辉煌！

这篇每个单词，每个字母都透露着讽刺意味儿的动态被同步到了a的官网以及诸多平台。

随后a放出这名发言的议员的简历信息，盖章表明本信息全部属实。

这位议员在记者招待会结束后不久，火速登上热门，支持率狂掉。

要说谁对钱德勒·凯恩桉件真相最关心，除了广大联邦公民之外，还有一个群体——军人。

舆论的风向是有将军秘密派遣战术小队实行刺杀，这一行动无疑对军人的形象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大多数人都觉得军队、军人、将军、军官、士兵是一体的，他们中的任意一个被曝出负面报道，其他人也都会跟着倒霉，他们共同组成了这个叫军方的势力，共同承担着军方的荣誉。

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其实军方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军方的话语权掌握在高层手中，底层海量基层军官及士兵是沉默的大多数。

当有利可图时，利润是高层的，当有负面影响时，他们需要跟着一起承担。

他们数量庞大，但一盘散沙，相比较而言，他们属于‘弱势群体’。

他们的关注并不会对事情的走向起到多大的影响，至少在一盘散沙状态下，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