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疯狂都市（3）

八点三十八分，苍首区。

昔日郁郁葱葱的树林已变作了一片焦土，青与红的流光在苍首区的山头盘旋，以秒为单位进行着凶险的相杀。巴德曼的泯灭炮被卡尔黛西亚化作火焰躲过，而后者释放的火球又被掠夺者以能力反向抵消。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两者之间绝无法轻易决出胜负……

卡尔黛西亚身在局中，自然更清楚胶着战局的不利。她烦躁地喊道：“你在跟奥鲁斯干什么啊？！你难道蠢到连要出大事都看不出来吗？！”

巴德曼反手扔过去一团青炎：“我他x比你清楚局势！我控制不了自己！！”

“你傻x啊巴德曼，混这么多年黑道脑子都混没了？！”

“有个活在手机里的玩意对我动了手脚，你以为我想？！”巴德曼硬挨了一击火拳，低声道，“拜托，帮我一把。去中心区打。”

卡尔黛西亚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我凭什么听你的！”

“所有最高危能力者都有危险，我要去看老大的情况……”

巴德曼在原地站定，瞪着眼怒吼道：“我给你时间打信号，你帮我一把！！”

“……信你这渣滓一次。”

卡尔黛西亚向空中射出两道流火，随后调整了飞行方向，引着无法自控的巴德曼向中心区的方向战去。

而另外两位超能力者也在此时抵达了中心区。骸首跑进第三组装厂内部，正好见到那个人偶般的武者拎着把长刀飞奔而出。他迅速在人群中发现了莫垣凯，向老对头喊道：“给我启动权限——”

“约翰，你去避难！”莫垣凯同样急切地嚷嚷着，“要出大事了！互助会给我来信了，赤法师在苍穹之都！”

“给我三号机！”

“连武装都没有你开三号机送死啊？！”莫垣凯急得砸桌子，“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我都不知道自己了解多少，但有一件事我百分百可以肯定。这次的事件跟我们几个脱不了干系，敌人是要来找我们的！”

听了这话，骸首反倒安静了下来。他思考着现在的状况，第三组装厂里有他、莫垣凯、尘爆。无论过去的身份与力量如何，现在的他们三个仅看战斗力就是最高危龙种的倒数前三名……

是三个最容易拿到的，可用于召唤君主龙的材料。

骸首立马理解莫垣凯的意思了。他们就是苍穹之都最稀有的资源，是这570万人中最珍贵的宝藏。身为首领的冷静逐渐压过了骨子里的混混习气，逼迫着骸首做出思考。

“交换情报。”骸首嘶哑地说。

莫垣凯一愣，随即严肃地说：“好。”

两位老资历的超能力者将手里的情报拼了个七七八八：赤法师在棘刺区游荡，与二月份的黑幕一同瘫痪了通讯系统，且定点打击了能传讯的能力者。魔人肯定赶了过去，有人看到巴德曼在和红狮子打架。地底出事了，重重防御像不存在一样被入侵者穿过。

这足以让骸首猜出幕后黑手的身份，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至高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人数优势对他没用，我带时雨终一和尘爆打防守战，拖到官方反应过来，你和其余人员全部撤退，不要拖我后腿。”骸首阴沉地下达指令，“除了机神还有什么能用？”

“这是组装厂不是战略要塞，联网功能全部废掉没法快速拉来兵器，现在能用的也就些实弹武器，撑死算装饰品。”

我手下的支部都比这地方像个堡垒。骸首在心里痛骂一声，懒得再多说废话，示意老对头快撤。

尘爆张着嘴听了半天，直到两人结束了情报交流开始正式行动。她终于反应过来，发出尖叫：“我们在干什么？！那个红色怪物——”

“魔人去拦它了，我们对付另一个敌人。”骸首阴森地说，“时间不多，闭嘴备战。”

·

不久前，棘刺区，地下。

通过棘刺白塔的内部通道，可以进入苍穹之都的地下，来到苍穹之龙的胸腹里，那片绿色的空间之中。

这在本市的高层中是算不上秘密的秘密。为了召唤琉璃之龙，徐君义曾来到此处，公孙策与时雨零也在2月份的追击时来过地底。眼下，如海底隧道般的通道中又迎来了两位新的拜访者，他们正是蓄谋已久的奥鲁斯·奥提密斯与他控制的时雨麟五。

“dark·bio·world……置身于巨龙腹中！”时雨麟五打量着地底的环境，吹了声口哨，“所以这就是生化实验的真相，你们在研究巨龙的血肉。”

“这也是苍穹之都成立的原因之一。”奥鲁斯与麟五的声音在漫长的通道中时隐时现，他们用空间移动快速缩短着距离，“巨龙血肉一旦与本体拉开距离就会快速消灭，他们只能就地研究。”

“老爹看见这地方会酸死的。”麟五惟妙惟肖地模彷着父亲的口气，“何等的暴殄天物！苍穹之都的无能之辈们，纵使怀抱着珍宝之山也只能拿出这种程度的拙劣成果！”

“听上去你对时雨亘弥的观感还不错。”

“爱恨交织，他毕竟是本大爷的大粉丝。”麟五摇头晃脑，“所以我们到底是来这地方干嘛的，嗯？”

奥鲁斯进行了最后一次瞬移，带着他出现在通道的尽头，出现在公孙策与徐君义曾战斗的广阔区域内。如同公孙策初次目睹真实时一样，时雨麟五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在那广阔空间的正中，由无数管道连接着的，是如同星体般漂浮着的绿色球体，其周边有千百道龙形的虚影飘动。星体缓慢而规律地收缩，舒张，犹如巨物的心脏跳动。

“祸津神的妈啊。”时雨麟五无意识骂道，“心脏？苍穹之龙的心脏？”

奥鲁斯微笑着点头，推着他向心脏走去。

“等等，等一下……天啊！奥鲁斯，你蠢到要让本大爷提醒你不对劲？！苍穹之龙的心脏怎么可能还在动？！”时雨麟五尖叫道，“它的心脏还在跳动，它的血液还在流转，它的身体还维持着正常的生命活动……那他妈的苍穹之龙不就根本没死吗！”

“如果苍穹之龙早已死去，苍穹之都又怎会飞在天上？”奥鲁斯回以完美的微笑，“快去吧，只有你才能不被注意地接近龙心。让隐律主接触那无限的力量，大计划才能真正开始。”

“世界什么时候疯成这样了？！”黑金属乐手不受控制地跑向龙心，同时不抱期望地痛骂，“救命啊！大哥！大姐！老爹！终一！有人能来阻止这疯子吗！！”

时雨麟五知道结局，多亏了他这该死的能力，这世界上就没人能听到他的呼救声。他哀叹着迈步向前，可脚却未能抬起。

“……哇！”

时雨麟五的动作僵硬下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感到了一种气势……说不出道不明的气势……

那气势就来自于墙壁的里侧，某个人正在墙后注视着他的行动！那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强大与敌意，那气势就让麟五感受到了一种他极熟悉的情感……一种灵相法使必须掌控的情绪……

】

恐惧。

就像手无寸铁的平民见到了狮子，就像士兵见到了龙灾，与意志强度无关的恐惧从骨子里渗出，死死控制住了他的**。身为人类的本能与那控制他思想的力量激烈搏杀，一时间甚至令麟五的身体停止行动！

麟五无法抗拒这恐惧吗？答桉是否。可他就不愿意去控制，他乐得令恐惧控制自己，因为这样他就不必再听从奥鲁斯的命令。

奥鲁斯明显也感受到了那气势，他转过身去，困扰地说：“计划永远赶不及变化啊。”

“你很惊讶了？我也很惊讶。奥鲁斯，棘刺区一向是我的地盘……”

如生物质般的肉壁蠕动，容一人通行的裂缝自动打开，一个男人从墙后走出。他身材高大而健壮，穿着长裤背心，披着一件黑色的校服外套，手指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男人在笑，同样困扰的笑。

“你怎会来我的地盘上搞事了，奥鲁斯·奥提密斯？”

“大局势在变动，迟子敬。”奥鲁斯平静地说着，“你知晓这颗心脏的意义。苍穹之龙的心脏是字面意义上的永动机，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无限能源，远远超出当今科技水平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产物。它足以作为一个星际文明的根基，而我们却为它加上了重重限制，用它当监狱的照明光源。”

“它让灯泡亮得很好。”迟子敬微笑道，“它不必换去其他的岗位。”

“何必刻意去做鸵鸟？你我心知肚明，变革的时代马上就要来临。倒下的君主已有三位，永恒君王们的降临已成定局。寿命与能源的限制不再，短暂的人生将化作历史书中的寥寥数语，永恒的时光近在眼前……可如果赢到最后的是最癫狂的神灵，等待着人类的就不是天堂，而是无尽苦狱。”

奥鲁斯盯着迟子敬的眼睛，比起他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专心：“是该站队的时候了，必须早做决定。”

迟子敬摆出副深深思索的样子，困惑道：“我却不知，你的所作所为与你的说话又有什么关系了？派手下四处搜罗新人、命令死之翼去绑架小孩……搜集一批无力反抗的能力者趁乱离开苍穹之都，这就是你那伟大决定的正体吗？”

奥鲁斯略感讶异：“你想得很快。”

“我不是傻瓜，奥鲁斯。”迟子敬一步步走近，“我就很想要听你的解释，不说给傻瓜的解释。”

“以现在的局势来看，龙种继续待在苍穹之都已无实际意义。龙种的数目仍在增长，收容计划只能抑制苍穹之灾的侵蚀却没法在本质上解决问题，两年前出现的云璎琅就是证明。”

奥鲁斯厉声道：“如果无法预测之后的发展，我们就必须早做准备，选择能够理解的统治者！难道帝国要等到最高危龙种遍布世界才做决断？

梵是最好的选择，祸也不失为一种未来……可荒与空毫无意义，灵与奇根本就是地狱。而倘若最后降临的是寂，一切就真正结束了！”

时雨麟五来回看着两位超能力者，惭愧地承认自己一句话都没听懂他们在讲什么玩意。

迟子敬抬手摸着自己唇上的胡须。

“决断早已作了。来一个便杀一个，杀到死光，问题也就不在。”

迟子敬说得轻松写意，像是在说社团会议的结论，而非大事的看法。

“好了，看在多年情分上，我便也向你说上几句婆妈的话。现在掉头回地上，一切事情都好说。如果你一意孤行……”

会长以食指指向空中，威胁般眯起眼睛。

“……你便会真正令我愤怒了，至高冠。”

奥鲁斯没再说话，他以行动表明了态度。时雨麟五的身体瞬间消失了，被他以能力转移到了地上。奥鲁斯亲自拿住手机，向前方做出手势：“固定！”

能力发动，空间固定。这既是不可侵犯的绝对防御，也是阻止他人逼近的最好手段！可迟子敬却像没看到一般向前走去，他右拳紧握，健壮的身躯上肌肉隆起。

“好，那你就不要留手……鼠目寸光的小人，你就来他妈的与我一战吧！”

迟子敬已真正愤怒了。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搞学生活动的好好先生，他表现出了一个战士，一个强者应有的态度。他那蓄力的右臂之上浮现出一丝丝如电光般的血气，来自于身体本源的力量缠绕于他的拳上，使得他的气势变得绝强……变得凶暴……变得他妈的令人畏惧，令人恐慌！

“回天术？！”

奥鲁斯提高警觉。迟子敬的超能力很难在一对一的战斗中真正起到效果，这似乎又不像是无常法的表现……而他的感觉就没有出错。这正是回天术的力量，武的力量。正如帝都秦氏的秦秘传一样，迟子敬也有着只属于他这一血脉的武！

“回天力量，源龙境界！”

迟子敬的喝声在这广阔空间内回荡，而他的拳就要比这声音还快，比奥鲁斯的反应还要更快！再没有给对手任何思考的时间，他的拳头已经轰出，带着如电光般的血气，带着能将龙也打倒，将天也征伐的无边霸意，轰在了那被固化的空间上！

“——赤帝征天拳！”

迟子敬的征天拳中了，被固化的空间竟阻挡不了他的攻击，至高冠的概念防御被一拳击溃！征天拳毫不留情地轰入奥鲁斯的体内，将超能力者的整个身体轰散……

轰成了他妈的一滩肉泥！！

·

苍穹之都内，乱象已起。一小部分互助会会员还在想办法传递情报，骸首与尘爆正在中心区备战，公孙策与医生还在紧张地寻找着时雨怜一。怪物已经看到了目标，迟子敬与奥鲁斯在地下开战，卡尔黛西亚与巴德曼边打边向中心前去……

而官方的人呢？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他妈的官方的废物们这时究竟跑到哪去了？！

·

八点四十分，苍首区，机场。

刘忠武亲自候在起落场，等待着接替者的到来。苍穹之都570万人的性命安全系于一身，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乌斯特斯的专机降落了，刘忠武定睛一瞧。飞机上走下来一个成熟的男子，金发梳成大背头，穿着长风衣戴着礼帽，正是先前合作过的断罪之枪。

“早上好，威尔先生。欢迎您来到苍穹之都。”

特工伸出手来，用力与他握了一握。

“这三年以来，刘先生辛苦了。事关重大，我们尽快开始吧。”

刘胖子笑着点头，道：“好，请随我来。”

刘忠武转过身去，背对着神色澹然的特工。

可刘忠武没能迈出第一步，一根黑色的手杖如枪般弹出，在瞬息间洞穿了他的胸膛。

手杖的另一头紧紧地握在“威尔”的手中。

“无需带路。”

“威尔”拔出手杖，如探囊取物般轻松地拽出刘忠武的心脏。他俯视着倒地的无常法使，将手杖向地上一敲，像位魔术师般摘帽行礼。

“我自己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