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根本分歧（三）

第7军军长李满林容貌与身材都十分精干，1月18日上午9点，也就是前线总指挥部发出作战命令后的33个小时候，他已经率领第7军先头部队乘坐火车出现在距离长津湖防线200公里左右的南方。

东北军后撤中炸毁了所有即将落入日军的机场，彻底摧毁了跑道。此时的北朝鲜，所有天空都在东北军空军的机翼下。正在撤退的阻击部队聚集第7军还有20公里的时候，空军已经第三次向7军军部发来消息。

北朝鲜20公里山路足够够步兵们走两个小时，李满林与参谋长等人再次研究起地图。追击这一路东北军的部队是日本第二派遣司令部序列内的日本第29师团。第7军与日军29师团在龙川登陆战的时候交过手。这支部队进攻十分坚决，为了阻击他们，7军1师付出了很大代价。

7军司令部很快做出了决定，立刻向前线总指挥部发电报。电报发出去不到5分钟，回电就来了，“前线总指挥部同意7军作战安排，也再次提醒7军，你部的作战计划相当大胆。总指挥部已经根据你部的计划，进行了相应的部队调动。望你部奋勇作战，发挥出我军的战斗力。”

此时，在司令部所处的山头下方，此处阻击部队的卡车拖曳着120火炮从南边最先撤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是拉着75速射炮炮与重型炮击炮的炮车，坚固的炮车上坐满了搭了顺风车的士兵。撤退部队中间的运兵卡车经过后，殿后的东北军骑兵甩开日军，赶了上来。

在地图上，第7军西部20多公里的位置上有一条道路直通第7军后方。不仅东北军的地图上显示了这条道路，第二满蒙派遣军序列内日军29师团使用的地图上也有这条道路。

吉冈少将看着岔路口，他率领的29师团可以选择接下来道路中的任何一条，也可以分兵两路，在距离入口30公里的北部交汇口再次集合。

很快，两条新的报告送到吉冈少将面前，日军在较窄却比较直的道路上遭遇东北军120重炮的轰击，部队没办法推进。在较宽却比较弯曲的道路上，日军先头部队轻松击退了东北军，并且沿着道路追击下去。

吉冈少将已经率军追了7天，听到这个消息，稍一思索就命道：“拥有120重炮的敌军当是主力，第1旅团和第2旅团两个联队归师团部指挥，向没有阻碍的道路进发。第2旅团长指挥剩余两个联队牵制住敌军，我师团主力尝试包抄拥有120重炮阵地的敌军。”

师团参谋长觉得这或许是个陷阱。之前每一次阻击战中，其他步兵部队在东北军重炮部队撤退后才会撤退。此时却反过来，怎么都不正常。参谋长建议道：“师团长，师团主力已经追击了这么久，可以先派遣一支部队先追击。其他部队暂且休息一下。”

吉冈少将当即问参谋长，“我们已经追击了7天，采取了各种进攻手段，没有任何一次能击破敌军阻击部队。如果这次敌军果然设下埋伏，就一定要布下相当规模的部队。我军只要在追击的时候在两边派出大量部队，有可能反过来利用敌军的埋伏，与敌军全面接战。后面追上来的部队就可以趁机包围敌军。否则，我军跟在敌军背后，只是把敌军驱赶回坚固的防线之中，完全没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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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长还是觉得这么做太托大了，便问道：“要不要向司令部报告。”

提到司令部，吉冈少将脑海中就浮现出第二司令部参谋长石原莞尔的娃娃脸。论实力，吉冈少将承认石原莞尔相当不得了。然而在登陆战中，石原莞尔却在吉冈少将眼看就要突破东北军防线的时候勒令吉冈少将撤下来。吉冈少将认为当时东北军防线的确顶不住了，而不是石原莞尔认为的是一个陷阱。

此时吉冈少将自己都认识到敌军很可能有所埋伏，自然不可能轻易就被敌军击破。而且吉冈少将最不满意的是，石原莞尔的诸多判断貌似基于‘日军不如东北军’，这令吉冈少将对石原莞尔充满了不信任。

既然参谋长这么警惕，吉冈少将问道：“按照规定，我军每1小时向司令部发一次报。上一次刚发出去吧？”

“……是。”参谋长回答的有些迟疑。他已经猜到吉冈少将想怎么做了。

正如参谋长所料，吉冈少将命道：“师团立刻出发，下次发报的时候将师团行动上报。”

石原莞尔的反应正如吉冈少将所料，一个小时后，石原莞尔接到电报，最先冒出来的念头就是‘29师团已经脱离了战线’。此时29师团距离最近的35师团还有20公里，35师团本身也在追击中遭到东北军阻击。短时间内不可能转向前去拉平战线。

“给29师团发电报！”石原莞尔的声音中都是怒气。通讯参谋立刻拿出笔记本，石原莞尔背着手，气愤之下很想冷笑。自从在三个月前接受了永田铁山‘君子慎独’的建议后，石原很久没有冷笑了，此时终于强行忍住。

冷静了一下，石原莞尔转向司令官宇垣一成，“司令官，抱歉，下官过于激动了。请司令官允许我对29师团以及援救部队直接下令。”

宇垣一成虽然心中十分不快，神色间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经过两个月的合作，宇垣一成对石原莞尔的军事实力非常认同，同样也不得不遗憾的确定，石原莞尔绝不是一个合格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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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石原莞尔对军事的理解，以满蒙派遣军司令部级别的指挥机构，从参谋长到师团长，石原莞尔都能胜任。这本该是任何派阀梦寐以求的干才。然而，石原莞尔却往往忘记了自己活在正常的人类社会中。在正常的人类社会中，真正决定军人未来的恰恰是战争之外的时间。

不过此时却是利用石原莞尔军事能力的时候，宇垣一成并不认为自己的人生终点是一个军务省大臣或者参谋本部长。宇垣认为自己应该成为日本内阁总理大臣，也就是首相。只有在这个位置上，宇垣一成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带着用人应有的宽容心态，宇垣一成平静的答道：“司令官同意参谋长的请求。”

石原莞尔得到了允许，转身对通讯参谋大声口述道：“司令部猜测，29师团部认为敌军会布下埋伏，想通过主动进攻与敌军交战。司令部判断，29师团即将遭到敌军进攻。故，第二司令部电令29师团，立刻停止前进，在附近高地布防，以期待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充分发挥29师团的战斗力。”

通讯参谋记录完石原莞尔的命令，用惊愕的目光看向石原莞尔。这道命令的内容已经难以描述。如果事情真的如此发展，就意味着石原莞尔对敌我双方的理解远远超出了现在第二司令部的所有人。

“快去发报！”石原莞尔命道。说完，石原莞尔也不再搭理通讯参谋，俯身在地图最新位置上搜索。片刻后，石原莞尔就找到了目标。他对着另一名通讯参谋大声命道：“命令相泽三郎少佐，让他率领部队立刻前往401高地。他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夺取401高地，并且守住401高地。他就完成了任务。”

几乎在同事，朝鲜前线总指挥部内，参谋长程若凡也下达了命令，“命令3126团夺取401高地，并且守住。命令附近的4429团，1319团，向401高地进发。如果3126团占领401高地，就在当地接受3126团指挥，组成防御阵地。并且准备好撤退的路线。”

司令员徐乘风看着401高地，这个高地位于日军29师团侧翼10公里的位置，只要占领401高地，日军第二满蒙司令部其他师团就无法增援29师团。根据地图上的显示，东北军第7军已经准备对29师团发动进攻。并非是设伏奇袭，而是正面进攻。

上午11点42分，相泽三郎少佐率领的他的联队穿过冬季寒冷的朝鲜山岭，401高地已经出现在前面。作为‘日本未来社’的成员，相泽三郎并没有想到自己在三个月内就从中尉晋升到少佐。而且在部队军官在率队冲锋阵亡后，成了联队代理联队长。

经过一次次血战，相泽三郎对石原莞尔的指挥能力再无丝毫质疑，接到命令后就全力行动。“快！加快速度！”相泽三郎大声命令着部队加快前进。

联队进行过长途奔行，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口鼻中喷吐出的白气萦绕在联队官兵头上，越来越浓。

此时，逆着联队行进方向奔来的侦查兵冲到相泽三郎面前，大声喊道：“报告相泽联队长，前方发现敌军部队，他们也在争夺401高地。”

相泽立刻感觉自己对石原的信赖是对的。有敌军与日军争夺401高地，自然是此地对两军都很重要。相泽三郎联队长大声吼道：“全军，抛下所有无用之物，急行军，一定要先夺取高地！”

水壶、棉大衣，日军抛下了所有累赘之物，加快脚步向着高地猛冲。另外一边，东北军也发现了争抢高地的日军，同样加快了速度。

等后续的4429团与1319团在半小时后抵达401高地，就见高地上下正在进行着惨烈的肉搏战。按照东北军的步兵手册，只有在最紧急的时候才会采取肉搏战，眼看401高地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修建工事的样子，很大可能是双方依托地形进行了对射后，日军就冲入了东北军的阵地，展开了肉搏。

两个团没有丝毫停歇，立刻向阵地发动了进攻。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方向上，突然出现了大量日军，他们中的一部分在向401高地上冲锋，另外一部分斜着冲过来，尝试阻拦东北军两个团的增援。

片刻后，新的战线上，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不管是哪一方，都没办法取得优势。

东北军的电台配备到了每一个团，所以东北军前线总指挥部比石原莞尔最先接到了消息。徐乘风抛下手中的红蓝铅笔，冷笑一声。片刻后却大笑几声。疏散了郁闷之气，徐乘风赞道：“怪不得主席数次提及石原莞尔。在他组织平壤撤退的时候，我们觉得这人不过是脑力灵活，作战极为狡诈，滑不留手。没想到这家伙的能力绝非只是如此！”

程若凡倒是没有这么不高兴，他看完了最新战报，命令通讯员给第7军发报，“既然已经取得优势，对于已经有了死守准备的日军师团部，不要发动进攻。以最快速度歼灭混乱的日军后，立刻撤退。前去争夺401高地的三个团会在20-30分钟内结束战斗，与日军脱离接触。请第7军司令部务必注意。”

等程若凡下达完命令，徐乘风笑道：“只怕7军会不高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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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高兴？”程若凡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如果他们不高兴，等之后有机会可以把气撒在石原莞尔头上。日军29师团从大量侦查埋伏，突然转而收拢部队原地固守。只怕就是石原莞尔的命令，如果按照最初的态势，第7军师很可能直接把日军29师团整个打乱，彻底重创。我觉得石原莞尔已经理解了我们的战术，真是个人才。”

徐乘风听程若凡对石原莞尔评价如此之高，点头之后问道：“若凡，你是不是想和石原较量一下？”

程若凡坦然答道：“若是有机会，定不能放过。”

称赞完石原莞尔，程若凡语气中忍不住有些同情，“只是这样的指挥官，在战略局面不利的当下也没办法发挥出实力，这可太好了。让部队与值得尊重的对手打的尸山血海，我宁肯对无能的敌军发动轻易获胜的进攻。”

徐乘风都有点惊了。这话是如此坦率的说出来的么？但片刻后，徐乘风也颇为赞同点头称是。身为军人，看历史上的着名战例，情绪亢奋时候对波澜壮阔的大战心向往之，胡吹几句，倒也罢了。

善战者无赫赫战功。作为军人，为了满足自己而期待尸山血海，就已经是道德上的罪人！

程若凡的心态才是健康的军人心态，这点让徐乘风很是钦佩。

而程若凡继续感叹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日本政府为了挽回战略被动导致的政治被动，必须不断进攻，直到打不下去为止。永田铁山与石原莞尔这样的优秀军人一定能够理解到这些，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徐乘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看向司令部内其他高级指挥员。就见大家纷纷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人尝试回答。徐乘风也能理解大家的反应，对正在进行的敌人进行理性分析，本就是很难做到的事情。更不用说，大家其实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半个小时后，日军29师团好不容易稳住的阵地突然遭到了东北军120火炮的猛烈轰击。师团长吉冈少将紧握着军刀，准备迎接东北军的总攻。此时，他心中满是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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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听从参谋长石原莞尔的劝告，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小心，就可以识破东北军的埋伏，结果导致了这么大的牺牲。让吉冈少将懊悔羞愧。

而日军在山地正面作战，竟然与东北军有如此巨大的差距，也让吉冈少将感受到了羞愧。大日本帝国陆军竟然落后到如此地步，吉冈少将真的接受不了。

然而随着炮击，东北军竟然潮水般退去，很快消失在撤退方向。随着需要掩护的部队撤到安全位置，东北军的120炮群也停止了轰击，想来也开始撤退了。

就在29师团部怀疑其中有诈的时候，电台接到了电报，35师团的增援大概在一个小时内抵达。吉冈师团长这才明白，东北军的撤退之时为了不挑起计划之外的战斗，这样的纪律性带给吉冈师团长的压力甚至不亚于东北军的战斗力。

以东北军这般组织度与纪律性，只有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才有可能出现歼灭。想做到这一步，日军必须进行极为充分的准备不可。

29师团遭遇严重打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第二派遣军司令部，第二派遣军司令部战斗序列中的6个师团全都不敢脱离战线，穷追不舍。而是保持着严密的连贯战线向北方推进。

程若凡与石原莞尔两位参谋长则不约而同的称赞了对方，

“日军在补给线不断拉长，并且保持进攻的状态下恢复各部队齐装满员，真了不起。”

“敌军这么快就整补完毕，实乃帝国大敌。”

作为战略劣势的一方，石原并不敢率直的称赞东北军，而且语气中难免有些酸酸的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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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出去在平壤战役中损失惨重的5个师团以及4个预备师团没有参与追击外，日军的追击部队一共有满蒙派遣军的17个师团，以及第二满蒙派遣军的6个师团，共23个师团，共60万部队。

东北军西线5个军，东线4个军，共36万部队则按照作战计划保持着与日军持续接触的状态，缓缓撤退。

150公里的距离，双方走了3天。三天里，不管日军尝试了何种挑动与引诱，东北军都以令日军感到‘恶心’的严整态度持续撤退。只有日军挑衅的过分之时，才会用120重炮轰击那些过于靠前的日军部队。

1月23日中午12点。天空中阴云密布，降雪前的彤云正在逐渐堆积。十几天来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其实无比焦躁的永田铁山立刻向满蒙派遣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建议，“司令官，敌军的空军已经无法侦查我军。虽然敌军定然会考虑到，我军有可能猛攻，却可以借此机会进行进攻，一旦遭到抵抗，就开始后撤，将敌军引到我们准备好的反击阵地前。”

寺内寿一眼前一亮，这些天来他承受着大本营极大的压力。那些询问“追击十余日，为何没有能够在追击战中击溃敌军”的质疑已经是很大压力。

那些本就支持寺内寿一，期待寺内寿一能够通过立下更大战功，压倒第二派遣军司令宇垣一成，率先晋升大将的支持者们的殷切期待，让寺内寿一生出更大压力。

固然有许多人看好寺内寿一，但是寺内寿一并非他们唯一选择。如果寺内寿一在竞争中没能获得胜利，至少会有一部分当下的支持者会选择更有价值的人选。收复平壤之后，寺内寿一应该不会切腹谢罪了。然而未来地位的可能性所带来的压力，却让寺内寿一内心更加不安起来。

听到参谋长永田铁山的建议，寺内寿一问道：“这是冈村君的提议么？”

“是。”参谋长永田立刻答道。此时的冈村已经完全站队了永田这边。哪怕是永田公开表示，冈村不是自己的人，也没人会相信。既然如此，爽快的承担起责任，才是负责任的态度。

就在此时，徐乘风签署了命令，“同意第7、8、9、33、41军开始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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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分钟后，早已经进入反攻位置的第第7、8、9、33、41军的炮火准备开始了。那是50公里宽的战线，在弹幕推进下，20万东北军中两万名先头部队在5万米宽的正面，向着各自选定的目标开始了冲击。

日军反应很快，在冬季朝鲜的严寒中追击十几天，上千里地。日军重炮兵群在累死了数百驮马，让数千匹驮马疲惫不堪的情况下，让火炮跟随大部队抵达了这里。

面对东北军的进攻，日本150重炮群很快开始了轰击。东北军5个军在第一波进攻虽然遭遇到了阻拦，却没有停止。各个部队以极为分散的战斗小组编制，继续推进，很快就与遭到了东北军弹幕洗地的日军先头部队接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