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舆论战场（三）

比较偏向娱乐性的新闻努力推动中法两国的友好氛围，“赵天麟博士访问巴黎高等师范学校，抵达巴黎之时受到法国人民的热烈欢迎。双方互掷飞吻！中国大学校长如此热情浪漫，让我们不得不怀疑对中国人感情内敛含蓄地描述是否属于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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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加罗报则大赞何锐的新书，“中华民国主席何锐先生的新书《经济学迷宫的道标》法文版即将在巴黎上市。巴黎大学法学院院长读过汉语原版后表示，这本书以穿透性的眼光以及深刻的思路，指出了一直困惑世界经济学家的种种难题。革命性的开辟了经济学革命性的新方向！”

不管是哪一类报纸，都刊登了相同的消息，“巴黎大歌剧院芭蕾舞团在华表演获得巨大成功。中国京剧团前往法国进行巡演，由梅兰芳、杨小楼、余叔岩等着名艺术家领衔。中国文化部部长周树人先生，中国国会议长段祺瑞先生亲自到码头送行，预祝中国京剧团在法国的巡演成功。给法国人民带来高雅的中国舞台剧演出。

两法两大艺术团体一同乘坐海洋公主号邮轮出发，为了保证这些世界级的艺术家的旅途安全以及顺利，中国海军派遣芜湖号巡洋舰以及陈州号巡洋舰为两国艺术家护航。法国也将派遣军舰前往贝鲁特港口，准备迎接中法两国艺术家团队。”

休息室内，比赵天麟早了一天到法国的中国经济代表团正在浏览着报纸。与赵天麟相比，中国经济代表团虽然高调，但是没有接受外国记者的采访。赵天麟代表着中法两国学界与文化界的民间交流，当然要以亲民为主。经济代表团的动静虽然大，却完全没有必要与法国民间进行交流。法国人民只要知道中法两国进行了这样的高层谈判，之后再看到一些中法商贸经济合作的新闻，就会自行脑补两国经济合作得到了很大的进展。这是另外一种强化法国经济信心的方式。

看着法国报纸，中国经济代表团的情绪相当轻松。十几分钟后，双方的会议开始了。法国方面的谈判主持者是法国财政部长，“欢迎诸位先生前来法国。中国方面提出今年投资审核的额度问题，我们希望中国就这个额度进行解释。并非我们对中国有偏见或者误解，而是投资受限的消息一旦传出，会引发法国经济界的不安。”

中国代表团领队是财政部统计关税司司长郭朝阳当即答道：“我国的外汇管理局向经济部提交的报告显示，中国在1930年财政年度实际利用的外资，以法郎计算，已经到达了300亿法郎。中国元现在与法郎的兑换大概是1:1。中国去年全年的Gdp大概是885亿中国元，以中国采取的投资强制汇兑模式，我们要发行300亿人民币的货币。如果数量继续增加，会引发中国的通货膨胀，导致经济出现动荡。中国政府现阶段只是增加了外商投资审核的力度，客观上延长了审核通过时间，并没有阻止外商申请在中国投资。”

中法两国都是大国，两国的政府成员也都是成年人，即便中法两国现阶段进行非常紧密的经济合作，也不等于法国有必要替中国考虑。所以双方的交谈非常坦率诚恳，法国代表团想方设法希望说服中国代表团给法国增加一些投资份额，中国代表团则根据中国经济部门的统计，向法国表示，“这是做不到的，中国必须以经济稳定为核心。一旦中国经济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必然让各国投资人担心中国的经济可靠性。”

最终，法国谈判团队只能接受了中国代表团的态度，“我们对中国政府的投资额度的谨慎选择表示遗憾。”

谈完了这件事，关税司司长郭朝阳进入下一个问题，“根据法国方面已经公布的经济数据，贵国银行超发货币数量好像达到了800亿法郎，我国期待得到贵方的介绍。”

要是英国政府那边提出这样的要求，法国谈判团绝不会答应。但中法两国是很重要的合作伙伴，准盟友关系，法国代表团建议休会。半个小时后，得到了内阁同意的法国代表团再次回到会场，向中国代表团做了一部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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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给中国的无息贷款是200亿法郎，为了满足法国企业向中国出口，法国大型工业企业扩大产能，贷款超过240亿法郎。为了服务于法国大型工业企业的法国中小企业贷款大概在160亿法郎。加上法国企业到中国投资，也需要贷款。

在1930年初，法国银行的存款大概是600亿法郎。中法合作之后，法国资金需求暴增，除了这笔存款，加上进入法国的外资，加起来还有很大的缺口。800亿法郎的超发货币就是为了弥补这个资金缺口而出现的。

中国关税司司长郭朝阳知道法国同行肯定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出来，不过能介绍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无比坦率。中国方面只是想了解，并没有批评法国的打算。法国超发了800亿法郎的货币，中国的货币超发也得有百亿中国元。从比例上看，并不比法国少。

在没有非常明确的盈利数据情况下，中法两国投入了巨大的资金，构建出了一个宏大的经济愿景。光是撑起来这样规模的经济愿景，就需要先行投入巨额资金，将中法两国的经济都置于危险的境地。

法国代表对此非常清楚，反倒不去提这些事情。如果想让这个愿景不失败，中国至少需要完成几个大目标，法国谈判团的团长率直的提出了问题，“请问中国今年的农业产量可否遇到什么问题？如果需要法国提供帮助，我们会尽力。”

面对法国客气但很严厉的询问，郭朝阳当即自信的答道：“我国农业部在每一个农时后都会公布报告。今年中国合成氨产量已经到了31万吨，蚯蚓土110万吨，有机肥410万吨。东北地区的农田开垦量虽然到了极限，黄淮流域一年两种的农田量增加了1390万亩。加上农药与良种的使用，今年中国粮食增产将超过10%。如果天气良好，有可能增产超过15%。”

“我们完全相信中国勤劳坚韧的中国人民在农业上的能力。”法国代表果断表态。

中法投资的源动力来自于200亿法郎的无息贷款，中国将这200亿无息贷款主要用在合成氨成套设备以及内燃机生产两大领域。内燃机生产又大力倾向于农业机械设备。其核心就在于农业。中法两国投资机构计算过，中国农业产量达到1927年的160%，农产品增加的60%就价值200亿法郎。中国农业发展的越快，先期投入资金的回收时间就越短。

法国是欧洲的农业大国，深知影响农业产量的因素太多。靠农业技术推广的粮食增产十分稳定，天灾只会导致当年粮食减产，无法降低正常年景的粮食增产。农民因此获得的消费力提升将为工业发展持续提供购买力。

为了配合法国政府要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会议开到下午3点就结束了。法国政府新闻发言人面对云集的各国记者，拿了准备好的新闻稿念了起来，“中法双方达成了《中法造船业合作投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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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法国记者们忍不住鼓起掌来。美国记者可是记得美国当年与江南造船厂合作生产万吨轮的事情，只是因为之后中国爆发了统一战争，而且美国对中国造船能力评价有限，之后就没出现新的合作。现在听到法国人居然把这个协议谈成了，一篇怒骂美国无能政府的新闻框架已经在美国记者脑海里大致完成了。

其实这个协议根本不是这次中法经济合作会议讨论的内容，而是中法两国早就决定好的内容。之所以此时发表，完全是为了维持中法两国在经济上持续合作的热度，此时才公布出来。

法国上层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中法经济合作未来上，所以这次会议实际交流的是两国经济未来发展的内容。法国必须要确定，何锐领导的中国政府给全世界画出的那个未来远景必须能够一步步的实现。只有这样，法国才能在这个远景上进行操作，让更多资金进入法国，为法国创造当下的美好现实。

等法国政府新闻发言人念完了中法签署的‘新协议’，记者开始提问，英国记者被叫起来的时候当即问道：“请问法国内阁选举要在半年后进行么？”

第一时间，连法国新闻发言人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中隐含的些许恶意，他正准备回答，就发现问题不太对。众多记者，包括法国记者们脸上都有一丝揶揄的笑意。但政府发言人自有其职责，继续答道：“法国议会以及内阁选举，将在10月进行。届时当选出新一届的总理。”

本来毫无问题的话说完，记者们都笑了。几十年来，这届法国内阁居然是极为罕见的干完了整个任期的内阁。就在何锐向法国提出经济合作之前，现任法国内阁已经岌岌可危。当时普遍认为，这届内阁撑不过去半年。

但谁也没想到因为调停了中英战争而获得了极大名声的法国总统杜梅格以惊人的政治敏感度与政治勇气全力推动中法合作，中法合作之后，法国经济突然好转。美国1929年金融危机不仅没有打击到法国，反倒强化了法国法郎的地位。使得法国经济得到了强力支撑。

国家经济好，不等于人民不骂政府，也不等于议会内部没有斗争。为了争夺利益，法国政坛内掀起了更密集的斗争。但是这次的斗争却有一个明确的底线，不能影响法国经济。

法国政府超发了800亿的法郎，经济现状可以用‘犹如天上降馅饼，地上黄土变黄金’来形容。虽然这笔钱里面大部分还是干了正经事，但是即便其中的一小部分用来分润，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好日子。

而且法国各个议员都是比猴还精，比鬼还奸。以前法国经济糟糕，倒阁不是什么大事，很多人甚至热切期盼倒阁，以方便自己获得更大利益。当下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不管左翼还是右翼，高举政治正确的大旗，撒泼打滚的通过自己的提案，为自己的政党谋取更多利益，这个是制度内的手段。大家都一样，倒也无所谓。但是哪个政党去尝试倒阁，破坏法国经济的责任就会被扣到这个政党头上。这个政党的倒阁图谋未必能得逞，但是这个政党现阶段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法国国会里每天照样各种争吵谩骂，但是本届内阁就在这嘈杂的法国政坛斗争中干到了该改选的时候。对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来说，一届干完了任期的内阁无疑可以在史了。

1930年10月进行议会选举，之后选出内阁。1931年1月，总统选举。法国国内普遍认为，以当下的局势看，下一届内阁应该能干完任期。

英国记者这个问题虽然颇有点恶意与嘲讽，但是法国人反倒不怎么介意。在经济红火的四年中出任总理，将得到多少利益，这个已经无须讨论。所以这次法国政坛内所有重量级人物都跃跃欲试，准备争夺下一届总理人选。现任总统杜梅格任期即将结束，这位已经获得了政治、经济、外交上巨大声望的老头子都没能忍住，准备参选总理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