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守土之犬也有利爪獠牙

在刘备的坚持下，最终，众人还是没能阻止得了他亲自去荆州的打算。

不过仔细想想，刘备此去似乎也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危险——如果庞统真的靠得住的话。

虽然将主公的安危寄托在一个年方及冠的少年身上实在令他们无法放心，但谁让刘备态度坚决呢？陈登他们也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了。

刘备等人尚未走出徐州地界时，荆州便已经得到了消息。这当然不是他们的情报工作做的有多好，而是刘备的动作实在是太过大张旗鼓。

这也是诸葛亮的建议，毕竟此次他们又不是要去突袭的，刘备要想整合荆州之力抵抗孙策，这个过程就必然少不了要闹出动静。与其藏着掖着，让那些心向自己的人都摸不着头脑，还不如把声势搞得大一些。

这样一来，既向刘表等人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也能震慑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让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敢动手。

襄阳城内，原本华丽又威严的刺史府，此刻，却透露出一种萧瑟之意，似乎再预示着其主人的下场。

“咳咳咳，玄…玄德贤弟要亲自来见我了吗？”

卧榻上，刘表早已形容干枯的不成样子了。当年单骑平荆州，名列八骏的光环被褪下，此刻的他，完全就是一个平凡的老人而已。

这幅样子，就算是对他没什么感情的黄忠见了，也是不由得心中难过，更别提刘磐和刘琦了。

“叔父，您别说话了，安心静养就是，玄德公那里有侄儿接待，您…您…”

刘磐的话说不下去了，最近一段时间，刘表的身体越来越差，几乎已经到了无法进食的地步了。刘磐从小被刘表养大，视若己出，见他这般模样，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旁的刘琦早已六神无主，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拉着刘表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父亲留在身边一样。

刘表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自己早就做好准备了不是吗？事到如此，却还指望着自己的子侄能突然变的雄才大略，堪比秦皇汉武，岂不可笑？

前几日，刘备接纳灾民入徐州的事传到刘表耳中时，许久不见笑容的他突然放肆的大笑了起来，在那一刻，他其实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或许是已经要走到人生尽头的缘故，刘表瞬间就看透了这其中的弯弯绕。包括曹操、孙策各自的反应与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那时刘表便明白，自己再无退路可言了。如果不想被孙策从坟里刨出来挫骨扬灰的话，就只有投降刘备这唯一一条路可走了。

没错，就是投降，虽然很难听，但那就是事实。

“玄德贤弟，到何处了？”

刘表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慑。就仿佛因为受伤，反而被激发了凶性的野兽一般。

刘磐一滞，随后声音闷闷的道：“大约四五日之后到。”

刘表闻言，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黄忠。

“黄将军，老夫从前眼瞎，平白埋没了将军。如今明主将至，将军也算苦尽甘来，只是在此之前，可否帮老夫再做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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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刘表的病被传扬出去以后，府邸内的护卫便被通通换成了刘磐的亲卫。而蔡氏等人，也全部被软禁了起来。如今能见到刘表的，除了刘磐和刘琦以外，只有寥寥数人。黄忠本不在此列，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汇报刘备之事。

见刘表突然提到自己，黄忠愣了下，这才抱拳说道：“请州牧吩咐。”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劳将军去边境，接一接玄德。”

这话一出，不止黄忠，连刘磐都呆住了。方才刘表话说的那么严肃，甚至都放低了姿态自称老夫了，他们还以为是多么艰巨的任务呢，结果，就这？

黄忠本就有意投靠刘备了，如今的情况，自然没有推脱之意，当下便领命而去。

待黄忠走后，刘表才对刘磐说道：“磐儿，最近一段时间，城中可有联络蔡冒，意欲趁机作乱之人？”

“这…”

“说！”

本不想再让刘表操心，可看他这样子，明显是拦不住，刘磐也只能实言相告。

“有，而且数量不算少，几乎全都是各大家族中人。不过他们倒也不是都打算犯上作乱，很多人只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吧。”

叔父病倒的打击，让这个从前只知一味拼杀的铁头娃终究是成熟了一些。若换做往常，他是万万想不到这一层的。

“哼！都这般近乎明目张胆的联系叛贼了么？他们的确是没打算作乱，可他们也根本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刘磐听着刘表越来越冷的语气，不知怎的，心中竟缓缓升起一股恐惧之感来，仿佛很快就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叔父，莫要与那些小人置气，待玄德公一到，我等有的是办法炮制他们。我们…”

“不用等了，既然敢背主，那就杀了吧。”

刘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刘表一句不带感情的“杀了”堵在了喉咙里。杀？说得简单，怎么杀？如今城中与蔡氏有牵扯的，几乎涵盖了所有家族，这要是用杀来解决问题，得杀多少人？

况且，您还记得您的妻子姓啥不？我莫非要把我婶婶也给杀了？叔父你莫不是病湖涂了吧！

刘表回头看了刘磐一眼，放低声音解释道：“既然已经决定要将荆州让给玄德，那自然要帮他清理一番了。反正我本就是将死之人，骂名滔天也无妨。现在多杀一点，以后玄德治理时也就不会像我原来一样束手束脚了。”

看在我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琦儿、琮儿还有你，你们三人也能平安到老，富贵一生了。

最后一句解释刘表没说出口，只是挥了挥手吩咐刘磐去做就是。

傻孩子，你在军中威望甚高，又是我的侄子。刘玄德就算再宽仁，也不会允许你掌兵权了。与其被他人所夺，搞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还不如主动交出去，换一世平安。

刘表疯了！

这是襄阳世家们的共识，因为自从三天前，刘表就开始了他的屠杀。短短三天时间，便杀了足足有两千人。

那可不是两千个种地的泥腿子，或者普通的家奴。那可是各个世家花费心血培养出来的骨干。至少，他们可都是识字的。

没有人能忍受毫无规矩的杀戮，这些世家想要反抗，可有刘磐的大军在，他们拿什么反抗？一些平时能够钳制刘表的手段，比如操控粮价，激起民变之类的。此刻他们又不敢用，生怕这头病老虎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没错，当了这么多年荆州之主的刘表，第一次被手下承认他是只老虎，以往，他们都称他为“守土之犬”。以前刘表顾忌太多，也不想和他们计较这些。但现在，他就要告诉这些人，即使守土之犬，也有利爪和獠牙。

终于，就在这些人已经忍不住，想要带人强闯州牧府的时候，刘表收手了。

他收手的原因不是他怕了，而是刘备到了。